“原來如此!”韓慶之眼前,迅速勾勒出了一幅貪官、豪強和海盜沆瀣一氣,為禍地方的畫麵,瞳孔瞬間收縮成了兩根針。
許心素這個名字,最近幾個月來,他可是如雷貫耳。
此賊曾經與海盜王李旦,結拜為兄弟,發誓維護一方安寧。然而,沒等李旦病重死去,此賊就勾搭上了荷蘭東印度公司,成為後者窺探大明沿海的探路人和馬前卒。
先前荷蘭人之所以在福州港附近劫掠,就是因為從許心素口中,得知李旦行將就木,所以不再肆無忌憚。
而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隻,明明已經無法在福建、泉州等地靠港,卻依舊能將生絲、瓷器、綢緞等物,源源不斷運回其本土,換取大批利潤,也是因為有許心素派人,為其收購這些貨物,通過走私手段運往雞籠交割!
可恨的是,許心素做了諸多吃裏扒外出賣祖宗之事,心中卻無辦法愧疚。去年十月,此賊還曾經偷偷致信給俞谘皋,大言不慚地請求招安。試圖搶在鄭一官之前半步,獲取官職。進而以官軍身份,對付鄭家。
虧了當時鄭寶貴的通過入股煙廠之事,跟俞慶結成了利益同盟。又通過後者之口,輾轉將許心素投靠勾結荷蘭人的諸多罪證,送到了俞谘皋案頭,才避免了俞谘皋被此賊所騙。
那許舉人既然為許心素的族弟,殺掉幾個“不開眼”的公子哥,自然輕而易舉。而許心素有了許舉人這個族弟,也可以越過福建地方,與許舉人的“恩師”,太常寺卿侯執蒲搭上關係,隨時換一個地方洗白身份。
之所以許心素至今還沒有如願以償得到官身,恐怕主要還是這個時代的做事效率太差。
畢竟,眼下整個世界,無論通訊還是做事,基本上都以月為時間單位。也就是定海屯和屯子裏的定海煙廠,被韓慶之一個人強行推著,將時間單位提高到了天!
“賢侄,我知道這是沐王府交代下來的事情,你不能敷衍。”見韓慶之半晌都不再言語,楊萬裏還以為自己提醒終於起了作用,斟酌了一下,繼續低聲勸告,“但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沐王府勢力再強,根基也遠在雲南,到了福建這邊就會大打折扣。更何況,許舉人招惹不起沐王府,卻有的是辦法,對替沐王府做事的你下黑手。所以,你怎麼小心,都不為過。最好讓沐王府的管家,直接出馬跟許舉人談。反正許家並不缺這一個船塢,許舉人更在乎的也是沈小娘子!”
這等於是在變相指點韓慶之,可以將船塢和沈玉蓉一分為二。沐王府拿船塢,沈玉蓉歸許舉人。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至於沈家和沈玉蓉本人的想法,有誰在乎?
“世叔所言極是!我會慎重考慮,絕不輕易與人結仇。”哪怕是當初奉命以商人身份在非洲公幹那幾年,見慣了世間黑暗,此時此刻,韓慶之仍舊覺得肚子裏堵得難受。然而,他卻沒有反駁楊萬裏的話,隻管笑著,向對方行禮。
見他終於聽了“老人言”,楊萬裏也不再多囉嗦。迅速將話題轉移到定海屯的日常管理、建設上,又根據眼下大明對待各地衛所和屯兵的具體政策,為韓慶之指出了幾處可以鑽的空子,才喊了自家兒子楊偉重,施施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