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擊！”縱橫海上多年，胡昌早就總結出了一套切實可行的生存之道，拉起周秀了手腕，就衝向了船艙之外。
“大當家，黑燈瞎火，炮彈打不了這麼準。”二當家周秀也顧不上再猜測胡昌今晚舉動異常的緣由，一邊跟著對方向外跑，一邊啞著嗓子安慰。
“就怕萬一。”胡昌腳步不停，喘息著回應，“站在甲板上，好歹還能賭一下運氣，留在船艙裏，躲得過炮彈，躲不過爛木頭。”
“轟，轟，轟……”更多的炮擊聲傳來，隱約伴著的，則是嘍囉們淒厲的尖叫，“敵襲，敵襲——”
“不好了，官軍來了！”
“備戰，敵襲，敵襲——”
……
周秀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果斷閉上了嘴巴，同時加快了腳步。
在這個時代，再高明的炮手，也無法於百步之外，開炮擊中一人寬的靶子。海盜們即便站在甲板上，被炮彈直接命中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而躲進船艙裏，卻不一定比站在甲板上更安全。萬一艙璧被炮彈擊碎，四下飛濺木頭砟子，會立刻讓躲在船艙內的人，嚐嚐萬箭穿身的滋味！
轉眼間，二人已經來到旗艦的甲板之上，抬頭朝著炮聲起源方向望去，卻隻看到一盞橘黃色的航燈，在四百多步之外的江麵上，如啟明星般閃爍。
“就一艘船？”大當家胡昌愣了愣，心中湧起陡生。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發號施令，航燈周圍，隱約又有紅光跳躍，緊跟著，悶雷般的再度傳來，臨近處，一艘五百料的大沙船晃了晃，麵對江心一側的船舷，向內坍塌出了一個五尺多寬的大窟窿。
“救命——”“娘咧——”“快跳江，快跳江！”“棄船，棄船，船翻了誰都逃不了。”
尖叫聲此起彼伏，上百名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的“倭寇”，如螞蟻搬湧上甲板，緊跟著，又亂哄哄地奔向了船舷。
甲板迅速傾斜，“倭寇”們翻過船舷，跳進黑漆漆的長江。兩艘剛剛起錨的魯船慌不擇路，從沙船旁緩緩駛過。尖叫聲迅速變成了慘叫，有人直接被擠在兩艘船之間，筋斷骨折。（注：魯船，山東登州一帶打造了海船。個頭比福船小，底部相對平坦，適合近海航行。）
仍舊留在沙船上的“倭寇”卻沒有選擇，冒著被擠死的危險，繼續跳江逃生。而沙船卻越來越歪，越來越歪，將很多“倭寇”如同下餃子般甩進江水之中，最後，如同一座失去地基的高樓般，在尖叫和慘叫聲中，轟然而倒。
浮在江水上的半邊船身冒出火苗，把臨近的江麵照得亮如白晝。數十名成功逃離生天的“倭寇”手腳並用，拚命遊離沉船。數十具被擠爛了的屍體，在紅色的水麵上且沉且浮。
“不要慌，整隊，整隊迎戰。敵軍隻有一艘戰艦，一艘戰艦！”大當家胡昌的聲音，終於傳入了周圍人的耳朵。
“不要慌，整隊，整隊迎戰。敵軍隻有一艘戰艦，一艘戰艦！”二當家周秀的聲音，也緊跟著傳了過來，帶著明顯的沙啞。
“不要慌，大當家有令，整隊，整隊迎戰。敵軍隻有一艘戰艦！”旗艦的甲板上，十幾名大嗓門兒傳令兵，喊得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