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楚翹被押送回廬州州衙後,是冷督頭照顧著身陷囹圄的她,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不討厭她了。
葉疏煙想起大年初一那天,冷督頭牽著紀楚翹的手,那麼的般配、那麼的溫馨的場麵,依然還是為他們感動。
“是啊,為什麼冷督頭會娶一個曾經想害死自己的女人?因為紀楚翹有她的不得已,但是愛情和寬恕改變了她。”
當初,淩暖那略有些肉肉的小手,捧出桂花的清香,那時的感動,葉疏煙永遠忘不了。
淩暖被處死或是打入冷宮,這結局都是她咎由自取,葉疏煙不會為她覺得冤屈和傷心。
但是她知道,殺了淩暖,她肯定不會高興得起來。
仇恨是一個讓人永遠也快樂不起來的枷鎖。
如果是她的寬恕救了紀楚翹,為何就不能寬恕淩暖?那樣,豈非也是寬恕了她自己?
她看了一眼淩暖,便毅然轉身離去,此刻就要把自己的決定,毫不猶豫地告訴唐厲風。
走出殿外時,她的心比來的時候輕鬆得多,竟輕輕唱起了歌,歌聲在這空寂的宮室裏蕩起回音:
“一番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
歌聲的回音漸弱時,卻聽那寢殿之中,有人哽咽地接著這回音,繼續唱了下去……
“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奴去也,莫牽連……”
淩暖當初在告別爹娘,如今淪落到這步田地,隻覺得葉疏煙絕不會放過她,此刻歌聲裏的意思,卻是告別自己這段還未曾綻放就麵臨凋謝的花季了。
葉疏煙卻在這歌聲裏回轉身,望著宸佑宮的寢殿,一時鼻酸起來。
淩暖啊,原來你也還記得當初的歡笑和哭泣。
這首《分骨肉》,是秀女們在離開廬州州界的時候,相擁在一起哭著唱的歌。
那麼多的人,走到如今的就隻有葉疏煙和淩暖。
既然當初曾經攜手,為何今日要鬥得個“我成王、你敗寇”?
葉疏煙站在宸佑宮的宮門口,靜靜聽了許久,回轉身,一抬頭就看到了宮門上的匾額。
匾額上,是金燦燦的“宸佑宮”三個字。
“宸”字,本意是“北極星所在”,後借指帝王所居,又引申為王位、帝王的代稱。
那麼宸佑宮的意思,是期許著住在這宮裏的人,得到皇恩庇佑嗎?
如今,就連葉疏煙這樣身居貴妃之位、得盡聖寵的人都看清了,若甘為藤蔓,靠誰上位,都有摔下來的一天。
唯有手握大權,自己保護自己,才能在這後宮立於不敗之地。
……
後宮之中,殿名都是欽天監所取,每個名字都蘊含著吉祥的寓意,卻不是住在這宮裏的人都能如意吉祥,所以,這便更添了一分殘酷的意味。
而最淒涼的地方,當屬那盛寵一時的淑妃惜氏的住所——承春殿。
前兩天的大雪,令梅園銀裝素裹,梅花在枝頭傲雪綻放,但依然掩蓋不了承春殿的荒蕪破敗
誰能想得到,一座宮殿,隻不過兩年無人涉足,無人修葺,就變成了如今的殘破模樣,哪裏還有半分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