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趕車就是一種將籽棉除籽的工具,就是在一張四腳長條凳上安立有一個木框架,木框架上橫置有兩根可轉動的圓木棍,兩木棍之間的縫隙略小於棉籽。使用時,人安坐在條凳上,一隻手轉動上木棍,下木棍用腳下的踏板轉動,另一隻手則將籽棉送過兩木棍間的縫隙,以實現棉籽的分離。
棉籽分離後,就是用長達五尺以上的大彈弓來疏鬆棉花,再並條用紡紗機紡成粗紗,然後才紡成細棉紡。紡紗時,棉紗的卷繞、牽伸、加撚是最為重要的,那棉紗的卷繞自然是由轉動的錠子完成,但棉紗的牽伸和加撚則要靠手的五指輕拈著紗線不斷地在橫置轉動的錠子的正麵和側麵來回擺動來完成,故而,在楓涇鎮,單錠的腳踏紡紗機隨處可見,雙錠的腳踏紡紗機也不多,至於三、五錠的紡紗機則不見有,倒是紡麻線的三、五錠的腳踏紡紗機不少,那是因為麻絲細而長,棉絲細而短,而且麻絲也比棉絲堅韌不少,對手工技藝的要求也低些。
紡織的機械化,李孝賢現在也是明白其中的原理和關鍵了,不過想要具體實現卻還要有熟練工匠的幫助才行。
“三弟…”,李孝慈見李孝賢心神飄忽、不發一言地在店中坐了大半個時辰,忙小心地出聲叫道。
李孝賢聞聲抬眼見是大哥叫喚,遂展顏笑了笑,就站起身來,左右看看,說道:“大哥,你忙著,我先回屋了。”
李孝慈見三弟無事,也就點了點頭。
“賢侄子…”,李孝賢轉身就要穿過布莊回屋,就聽聞有人叫喚他,忙扭頭看去,卻見是自小就相熟的王氏興盛布莊的東主王實明,連忙拱手做禮道:“世伯…”。
李孝慈也拱手施禮道:“世伯。”隻是心中的不愉卻沒表露出來。李王兩家自小就相熟的,王實明家有二女一男,大女和大兒都已婚嫁,隻尚有一十五歲的小女待閣。原本,李來利和王實明早有口語約定要結成兒女親家,倆小兒女的生辰八字也合過了,婚書也在臘八節那日交換過了,但沒成想到,第二日李孝賢就得了怪病。王實明見了,也顧不得體麵了,找上李家鬧著要收回婚書。其實,按大明律法,這婚書一旦寫就,那王家的小女兒就生死都是他李家的人了,但李家顧慮著其中親情有礙,又不知李孝賢的未來究竟會如何,也就忍著氣退回了婚書。
王實明頭戴九華巾,身著紅底百福袍,一張圓臉笑得如同彌勒佛一般,拱手回禮道:“賢侄子,慈侄子……”語音頓了頓,又說道:“我方才從門前經過,見三郎也在,就進來看看。”
說罷,上下打量了幾眼李孝賢,又關切地問道:“三郎的身子還好吧?!”
李孝賢被打量得有幾分不自在,忙說道:“都無事了。”
李孝慈在一旁看著王實明嗬嗬笑著說話,也不置一言。
李孝賢並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不過就算現在知道了,現在的他也不在意了。因為那婚約原本就是父母之命,而且他對王家小女兒的印象也僅是小時侯那梳著兩條羊角辮的圓臉小姑娘罷了。
王實明又與李孝賢說了幾句話,就匆匆告辭了,李孝慈方才出聲道:“世伯慢走。”
李孝賢不明就裏地看了大哥一眼,聳了聳雙肩,也不多話,轉身穿過布莊,回到了自己的屋裏,繼續研習《幾何原本》,至於方才想到的革新紡織機械的念頭則暫且放置到了一邊。因為能在學問上獨有建樹、開山立派是自古以來無數讀書人的夢想,他李孝賢自然也無法抵禦這樣的誘惑。而且,對於未來,他已然透徹其中的發展脈絡,自然也知道了那其中的輕重緩急。
此後十日,李孝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埋頭就在家裏閉門鑽研學問。反倒把他往日的一些同窗的好友給憋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