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吉把臉轉向凶手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懷疑你嗎?”
凶手臉色煞白,雙手連擺:“這是誤會啊,不是我!”
“是屍斑。”蔡吉談笑風生,用《洗冤集錄》給古人上課:“所謂屍斑。乃是人死之後,血液停流往身體的低處聚集,在皮膚上麵產生一種紫色的斑點。各位都是縱橫戰場的百戰精英,或許見怪不怪了吧。”
頓了頓,蔡吉續道:“隻要移動屍體,屍斑便會移位或是消失。隻要屍體血液已經凝固,即使移動屍體屍斑也不會移動或消失。諸位不覺得這具女屍……”
眾人目光移到女屍裸露出來潔白的手背上。
林飛不待蔡吉說完,倒持匕首彎腰紮入女屍後頸,輕輕劃開。
晶瑩白皙的胴體展露在眾人眼前,宛如午夜蘭花。
女屍細膩的背部,就像一副被洇開的水墨畫,成片屍斑,如雲霧般抹在白花花的宣紙上。
凶手大聲抗辯:“屍斑就在眼前,總不會是假的吧!”
蔡吉不禁也是一驚,心道:“難道我真的猜錯了?”
林飛冷哼一聲,匕首貼著脊柱一沉,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猛力一拉!
脊背猶如餐刀切開的黃油般順滑地分開。
這,不過是一件精美的人皮而已。
外皮劃開,顯露在燈光火把下的,赫然是一件塞滿海綿的錦衣。海綿吸飽了水,由於錦緞良好的隔水性,並未漫延浸濕。
軍醫頹然坐在地上。
蔡吉玲瓏的小鼻子哼哼:“一副手掌和腳掌,繡袍鞋子,可比一個大活人容易‘隨身攜帶’。要做出一個體型嬌小的女子模型,一升海綿浸了水綽綽有餘。你二人原先的計劃,是令這個子虛烏有的‘甄先生’假死,製造小沛‘無頭女屍殺人’的慘劇,駭人聽聞。
劉使君堅壁清野,百姓紛紛躲進城裏,明天消息傳開,人多嘴雜,一犬吠形百犬吠聲,就算沒把小沛的原住民都嚇跑了,劉使君的名聲也……”
劉備眼中冷光一現,隨即淡然。
蔡吉伸手接過匕首:“可是你暗中在匕首塗上致命的藥物和潰爛的蛇毒,‘甄先生’死不瞑目,臨終前也沒想到你會出賣他。”
“張將軍,煩你割開‘甄先生’腰下的水囊。”
張飛抽刀在手,一刀兩斷。
幹癟的水囊對半分開在地,囊內壁浸滿鮮血。
林飛擊節叫好:“蔡君,我進門就奇怪,就算刺破咽喉,也不該流這麼多的血。無毒的鮮血,正好掩蓋毒血的臭味和顏色。如果一切都‘按計行事’的話,這兩具屍體都會由軍醫收拾掉,真相也就徹底湮沒。這個計劃——實在相當精密呢。”
“叉下去(惡搞新三國)!”張飛厭惡地揮手。
“真相大白,多謝蔡君,多謝林君。此恩此德劉備銘感五內。”
“不敢。”蔡吉林飛一齊拱手。
步出西廂,兩人誰也不出聲,直到花園分岔的路口,林飛才對蔡吉的背影道:“蔡小娘子,才忌外露,和光同塵才是中庸之道。”
悶聲大發財的道理還用你教?蔡吉腹誹,聲線卻冷峻無波:“林君錯了,蔡吉是男子。”
林飛正想仰天打個哈哈,學幾聲奸臣笑,又覺得無聊,改口道“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你真的連自己自己的破綻出在何處都不知道嗎?”
蔡吉也是一頭霧水,按說脂粉香味被自己一日三洗吾身,也該無色無味了吧?
蔡吉回過頭來,吐出小舌頭扮萌:“還請林哥哥為小女子開解。”
“是發線。”林飛伸出一根手指朝天:“雖然你的發型已經梳過,男總角女丫髫,看上去都差不多。不過女子天**美,梳的雙丫髻,細微曲折之處,有心人並不難分辨。以前長年日曬之下,你梳的丫髻總會留下些許痕跡的。”
這就和做日光浴後皮膚烤紅是一個道理。蔡吉“哦”了一聲,回敬一句:“尊師華元讓就在小沛,林君可曾拜望?”
這回輪到林飛站不穩了:“華佗先生雖不是我師父,卻和我有師徒之誼,你如何知曉?”
蔡吉笑得人畜無害:“你方才一刀剖開屍體,手法堪堪媲美資深劊子手。如果不是精研外科手術的人,我想不出一介貴人,會長年累月去練習這種技巧。
你為人眼高於頂,頤指氣使,不是頂尖兒的醫道聖手,你根本不屑去結交。當世名醫,除華佗外倒也有張機董奉。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這幾人中卻唯有華佗的外科之術精妙無雙,獨步天下。除此三人,餘子碌碌,更不足道。林君,可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