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蔡吉郎君事件簿——無頭女屍殺人事件下篇(2 / 2)

林飛左手摸著後腦勺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正是如此。蔡君明察秋毫。既然能抓到本案的真凶,小可雕蟲小技,自然瞞不過你。”

蔡吉語調依然平穩,猶如冰霜:“晚上這樁案子,一如我最早說的,就是有人隱身幕後,用無形的絲線操縱著木偶。混進劉備兵營的軍醫和袁紹的使者,不過是兩具傀儡而已。”

林飛點頭:“對啊,曹孟德的手法很是高明。可不是騙不過……”

蔡吉忽然盯著林飛的眼睛,在溶溶月色裏,她秋水般的雙眸有一種說不出的深、廣。驀然舉起匕首,劍指林飛:“操縱木偶的並非他人,而就是你——林飛!”

林飛的嘴角動動,把手放下來,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在原地,一動不動。

良久,林飛玩味似地伸出右手手掌,食指套著一枚玻璃地翡翠韘(扳指),韘上刻有霹靂陰紋。

手掌保養得很完美,沒有一絲血的腥味。

“說說看,我的嫌疑。”

晚風拂開蔡吉的衣角,銀漢在天。

“不得不佩服你的設計。第一,你一開口就說自己是真凶,其實巧妙地利用了人的逆反心理:越說是你,別人就越不相信是你。第二,你隨口道出‘見血封喉’的名稱、產地,卻故意說不知道蛇毒,以你的個性,就算不知也不會當場自認才疏學淺。你這麼說,不過是把自己摘出來而已。”

林飛輕浮地吹了聲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蔡吉收回匕首,輕輕叩擊月光下湛綠的劍身:“女屍身穿的,是禦用菱紋羅地‘信期繡’絲綿袍。你刻意找了這麼一件價值千金的前漢墓葬品,無非是叫人誤會女屍的來曆。”

“那又如何?”

“目的無非有二,一來有物證,百年僵屍作案,聳人聽聞;二來不用到明天,這件繡袍便會叫人扒了去,就算有人要翻案,也無從查起。另外,就是你挑選的時間。”

“死者本意是自己偽裝屍體,可就算服下麻藥,屏住呼吸,還是不夠,更何況用海綿拚湊出一具屍體。而在夜裏,視線昏暗不說,照明用的不是燈籠就是火把。而火焰會隨著氣流在晃動,使得靜止的事物,看起來好像稍微會動。如此一來,不論是死者原計劃的偽裝,還是拚湊的女屍,都可以用這種障眼法混過去。再則,火把燃燒的油脂氣味,可以掩蓋毒藥混入血液後的腥臭,你故意提醒大家鮮血會掩蓋毒血,其實也是一種障眼法。”

“以上兩點,倒也有理。可繡袍之事與我何幹?”

“是你用這把匕首劃開繡袍的吧?”

“諾。”

敗家仔,蔡吉肚裏腹誹不已:“就算是當初富可敵國的董卓,親手割破如此一件珍貴的織品,恐怕下手前也要想一想的。除非是親手策劃這件無頭案的幕後木偶師,才不會斤斤計較一件舞台的‘道具’。我始終猜不透,你一手導演了這場戲,唱給誰看?”

林飛悠悠歎了口氣,蔡吉第一次看到,一對桀驁不馴眼睛裏麵,流露出來無可奈何的寂寞。

“每個人對幸福的理解各不相同。生死有命,一個人的才華太高了,對他自己來說多半是一個不幸。誌大才疏、懷才不遇,其實都不算什麼。明珠暗投,令自己的才華先傷害他人,再傷害自己,才是我所痛恨的。我不過是出道題目而已,考考劉備值不值得當我的主公。”

夜色如酒,熏人欲醉。林飛續道:“晚上這樁案子,軍醫不過收了‘甄先生’三百五銖錢,為他掩人耳目。劉備愛惜羽毛,自不會宣揚出去。你知道的‘真相’,又什麼意義呢?”

說罷,林飛恭恭敬敬行了一個貴族的揖禮:“我明天就要啟程。那麼,在我們下次再見之前……文殊師利(梵文音譯:吉祥如意)”

分道揚鑣。蔡吉三個理由都是憑空推測,沒有實在的證據。

“小傻瓜,你被大耳兒算計了。”

蔡吉望著林飛漸漸隱入黑暗的影子,溫柔地傾訴:“從始至終,劉備就像看我們兩個鬥蟋蟀似的表演。我是不得已要揚名,你卻上了當還不自知。罷了——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但願不要是敵人。”

林飛輕輕掩上房門,喃喃自語:“小傻瓜,我考校的不是大耳兒,而是蔡吉你啊。我看不出總角和丫髻的區別,不過是七天前收到故去的蔡伯起大人飛鴿傳書而已。你擁有在這個亂世裏獨自一人活下去的勇氣和才情,如果命運垂青你的話,江山總有一天匍匐在你的腳下。我期待著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