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遇往往與危機以孿生子的姿態降臨於世。區別在於有的人因害怕危機而錯失了機遇,有的人透過危機抓住了機遇,還有的人奔著機遇而去結果得到的是危機。但無論未來是何種結果,瞻前顧後都不是蔡吉的風格。哪怕明知林飛、於吉乃居心叵測之徒,她也沒有就此惱羞成怒。因為蔡吉向來都信奉後世一位大亨的名言——不要怕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說明你還有用。
於是在經過最初那短暫的驚訝之後,蔡吉很快就恢複了常態,並以不置可否的口吻向於吉還禮道,“於道長說笑了。致太平者,又怎會是化外之人?”
於吉眼見蔡吉一上來就毫不避諱地點穿了自己的身份,意外之餘,倒也在心中重新評估了一番麵前這少女府君的膽識。不過於吉終究是修道之人,不會喜怒形於色。卻見他長袍一抖,撚須頷首道,“世人都道蔡府君天資聰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來小蔡府君與本道確有仙緣。”
我是官,你是賊。有哪門子的仙緣喲!蔡吉一麵暗自冷笑於吉的厚顏攀附,一麵則依舊不鹹不淡地回應說,“道長過獎了。本府對求仙問道毫無興致,亦不認為這天下能重現遠古黃帝之世。何來仙緣一說?”
“蔡府君此言差矣。本道曆來不求長生成仙。至於黃天之世,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過以蔡府君在東萊這兩年的舉措看來,府君似有平息亂世,還天下太平之誌。如此一來,豈不是暗合‘太平’二字。”於吉說到這裏,直起身衝著蔡吉悠然問道,“倘若老道所言非虛,那可否借此仙緣,成府君座上之賓?”
雖說耳聽亂世的始作俑者聲稱要“還天下以太平”,多少讓蔡吉覺得有些違和。不過眼見自己給了於吉如此一個大釘子,對方還是不依不饒,蔡吉心知太平道這一次是真的卯上自己了。不過,卯上就卯上。爛船尚有三斤釘。太平道當初能在大漢鬧出那麼大的聲勢來,應該多少還有點底子才是。就不知這於吉究竟能拿出啥像樣的籌碼了。要知道光憑那三百力氣可不足以令本太守冒險與汝等黃巾餘孽合作。
抱著這樣的想法,蔡吉當即黛眉一挑,抬手向於吉邀請道,“請上座。”
就這樣,在場的四人各懷心事按主賓坐了下來。不過蔡吉一坐定,卻並沒有向於吉探問什麼。而是轉過頭衝著牽線搭橋的林飛,探問道,“未曾想林郎君對太平道也有所涉獵。卻不知林郎君究竟是墨門子弟?還是太平道?”
哪知林飛卻一反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以恭敬而又不失嚴肅地態度回應說,“林某乃墨者。”
一旁的於吉也跟著附和道,“林郎君雖不是同道中人。但如蔡府君一般存有悲天憫人之心,故而才會樂善好施地資助吾等。”
林飛與於吉的一唱一和無疑昭示了墨門與太平道之間密切的關係。同時亦解答了蔡吉心中的諸多疑問。太平道的諸多“妖術”從何而來?太平道縝密的地下組織如何建立?太平道起事的資金如何籌得?
此刻看來所有問題的答案最終都彙集到了林飛這個墨門子弟身上。當然蔡吉不相信光靠林飛這樣一個年輕的墨者能成如此大事。更何況以他的年紀,張角起事那會兒他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真正在暗中資助太平道的應該是林飛的師長們。
不過這會兒的蔡吉無心深究林飛的後台是誰。因為林飛與於吉的態度儼然讓她意識到,自己正深陷太平道與墨門兩大秘密組織的算計之中。而有意思的是,蔡吉之前還一心想要借墨門的名頭,建立東漢的共濟會。但這一刻宗教與技術的結合卻以這種充滿陰謀的姿態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當然蔡吉並不會因此而心生畏懼。在她看來倘若這兩個秘密組織真那麼厲害,就不可能在曆史上一直遊離於主流之外。且不說墨門的沉寂千年。就算太平道、彌勒教、白蓮教等宗教組織雖在曆史上多次起事,卻也一次都沒有成功過。而他們此刻聯手來算計自己這麼一個女娃兒太守,也從側麵說明對方其實很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