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主人的孔融見狀也跟著舉杯附和,“同飲,同飲。”
一時間酒宴上的主題又轉回了替林飛接風上。至此眾人隻談風月,不提國事,期間林飛被楊修等人輪番勸酒,一直推杯換盞到月上梢頭方才散席。以至於他在與孔融等人道別時已然腳下虛浮醉意醺醺。
不過當滿身酒氣的林飛一頭栽進牛車後,這位齊國大使眨眼間就恢複了平日裏的沉著與幹練。且見他一麵整了整皺巴巴的衣袖,一麵向身旁充當陪客的褐衣男子沉聲詢問道,“仲維,蜀使張鬆何時進的京?進京後又與何人交往?”
這位被喚作仲維的男子,姓杜,名度,字仲維,乃琅琊臨沂人士。此人現在明麵上的身份是往來徐、揚、荊三州的富商,實際上的真實身份則是齊國安插在襄陽的情報頭子。杜度平日裏結交甚廣,對襄陽城的情況更是了如指掌。故而麵對林飛冷不丁冒出的問題,杜度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回郎君,張鬆於延康二年四月初八抵京,期間與少府孔融往來甚密,常出入孔府同世家名流宴飲。”
“世家名流?都有何人?”林飛忙不迭地追問道。
杜度當即如數家珍地報出了一連串名字,“有議郎崔均、都鄉侯糜芳、郎中伊默以及潁川名士司馬徽和沔南名士黃承彥。”
“都鄉侯糜芳在場…”林飛低頭回味了一番名單,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孔融宴請之人皆是親南荊人士?”
“正是如此。”杜度欣然頷首道,“自天子定都襄陽後,漢廷與劉備關係日漸親密,大有唇齒相依之勢。”
“唇齒相依?漢廷不懼劉玄德擁兵自重架空天子乎?”林飛眉毛一揚抬頭問道。
杜度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天子曆經董卓、曹操之亂,豈敢再召諸侯進京。漢廷不過是出資雇傭荊軍為其守疆衛土罷了。倘若劉備敢有二心,不說天子一道詔書便可召各路諸侯前來勤王。漢廷亦隻需封閉關隘,便可令劉備困守荊南貧瘠之地!”
杜度一席話可謂同時道出了襄陽小朝廷與劉備兩家的尷尬處境。即漢天子坐擁人口充沛的荊北魚米之鄉,手下僅有文聘、李達算得上可以獨當一麵的將才。其中文聘曾先後在劉表、曹操帳下效力。而他如今之所以會留在襄陽為將,與其說是遵從漢室,不如說是為了文氏一族在荊北的根基所以才“故土難離”。至於李達對漢室的忠誠度雖高於文聘,但他終究是蔡氏家將出身,論名氣,論年紀都還不足以服眾。因此眼下偏安一隅的漢室小朝廷隻得雇傭劉備部替其看家護院。
另一方麵劉備帳下雖有人稱萬人敵的關羽、張飛坐鎮軍中,卻苦於荊南地貧人稀,從而不得不在經濟上受製於荊北的朝廷。依劉備的野心自然不會甘心安於現狀,再聯想到剛才宴會上魏、荊、蜀三國使臣的表現,林飛相信劉備必會拿劉璋與張魯之間的矛盾做文章。而一旦劉備自荊南脫困,漢天子還能像現在這樣拿捏他的皇叔嗎?
正當林飛低頭思索之際,且聽杜度又進一步介紹道,“除卻天子與劉備各取所需,荊南、荊北世家名士亦是同氣連枝,互有聯姻。像是襄陽步兵校尉龐林便娶了荊國尚書郎習禎之妹。劉備帳下謀主諸葛亮亦許諾迎娶沔南名士黃承彥之女。”
聽聞黃承彥要嫁女,林飛身子不由微微一顫。可一旁的杜度卻是渾然不覺地繼續八卦道,“隻是黃承彥之女,黃頭黑色,其貌不揚。故此番諸葛亮娶此醜女為妻,鄉裏皆為之諺曰,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承醜女。”
耳聽杜度揶揄起了黃承彥女兒的外貌,林飛驟然板起臉冷冷地說道,“娶妻自當娶賢。昔有無鹽之女,幹說齊宣,分別四殆,稱國亂煩,宣王從之,四辟公門,遂立太子,拜無鹽君。黃家娘子自有其獨到之處,豈可以貌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