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普爾曼真想就這麼和絲楠在這個僻靜的小地方生活下去,誰也不認識他們,不會為他們的身份絞盡腦汁。做隱士高人的想法好是好,顯然一點也不現實。普爾曼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在拖延時間,想多跟絲楠‘培養感情’,機會著實來之不易。偏偏有不和諧的破壞者跟他過不去。
瑪格麗特雖是獨居寡婦,可並不代表她就沒有親人了。她連著幾周反常的行為自然引起熟人的注意。她有一個親哥哥,一家人就住在附近,平日裏,瑪格麗特一個人無聊了,會去找搜子、侄女們聊天,而自從救了絲楠和普爾曼,她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瑪格麗特的哥哥以為她生病或者出了更嚴重的事,帶著老婆孩子過來找她了。彼時絲楠在田裏幫瑪格麗特摘玉米,普爾曼守屋。可想而知,他們看見寡婦房裏出現一個卓爾不群的青年人有多吃驚。
令普爾曼煩不勝煩的是,瑪格麗特的小侄女對他一見鍾情,沒辦法,自戀的說,他一直都是一個容易被女性‘一見鍾情’的人。之後,那小姑娘就纏上了他,早上給他送新鮮牛奶,她家就有一頭奶牛,普爾曼去河邊提水,她跟在後麵擦汗啊,各種獻殷勤。普爾曼還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姑娘好心好意,單純天真,又是瑪格麗特的侄女。
看見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絲楠偷笑不已,還揶揄他,“快娶了她呀,還能得到一頭奶牛的嫁妝。”
普爾曼被她噎得咬牙,“你不怕我被別的女人搶走了?”
結果絲楠煞有介事的搖頭,“不怕,如果你被搶走了,正好說明你本來就不屬於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絲楠的口氣是玩笑性質的,普爾曼卻聽出來她的意思是認真的。她不會跟任何女人爭風吃醋,不是不敢,而是不屑。小瓊斯蘭就是沒有了解她的硬骨氣,才錯過了她。
於是普爾曼找了個時間,單獨跟小姑娘說清楚,他也夠直接,居然說自己有老婆,他愛老婆,不會再接受其他女人。小姑娘當場就哇的大哭起來。從此再也沒來煩過普爾曼。
普爾曼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其實不然。
絲楠送給瑪格麗特的鐲子不知怎麼的被她嫂子盯上,她嫂子斷定普爾曼和絲楠是有錢人,就嚼起耳朵來了,說救了命,這點報酬太少了,讓瑪格麗特找絲楠他們多要點錢。
這嫂子跟絲楠的弗羅拉舅媽一個德性,見錢眼開,嗜錢如命。瑪格麗特當然不可能照做,可她嫂子執著啊,說她傻,還動員她哥哥教育她,說隻要得了一大筆錢,她這麼大年紀肯定也會有男人願意要。
不管說者是否無心,這些話瑪格麗特聽在心裏很難受。普通人不會圓滑的掩蓋自己的情緒,所以絲楠和普爾曼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
終於一天,瑪格麗特憋不住,對絲楠說,“你們傷好了就趕緊離開吧。”說完,她自己先低下頭,深深歎了口氣。
絲楠聽懂瑪格麗特是在趕他們,她不是不識抬舉的人,但看瑪格麗特的神情,明顯另有隱情,她好聲好語的勸問,瑪格麗特本就不善於和人打交道,就全說了,說完特別尷尬,覺得挺沒臉。
沒想到絲楠問她,“你真的想一輩子呆在這裏嗎?”
瑪格麗特一時間沒明白絲楠的意思,愣愣的看著她。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到外麵去,去大城市,你願意嗎?”
瑪格麗特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我哪有本事去大城市。”
“誰說你沒本事,”絲楠握住她長繭的雙手,望著她的眼睛,“你有一雙其他人都沒有的巧手。”
絲楠直言不諱的告訴瑪格麗特自己在巴黎有一家服裝廠,問她願不願意來幫她。
那天晚上,瑪格麗特硬是一夜沒睡,她感覺自己被天上的餡餅砸中了。
第二天,瑪格麗特去鎮上賣掉了最後一波收成,羊羔和雞。一天後,他們收拾東西離開了這裏。瑪格麗特沒有跟自己的親人打招呼,隻在屋裏留了封信。
絲楠和普爾曼身無分文,全靠瑪格麗特這些年攢下來的盤纏。可想而知,這點錢養三個人挺緊巴巴的。
瑪格麗特在鎮上的旅店訂了一輛由六匹馬拉的大馬車,是那種可以做十幾個人的公共馬車,目的地是西部大城市魯昂,在塞納河北岸。絲楠和普爾曼都是第一次坐這種‘大型長途馬車’,車廂裏有一股很複雜的味道,汗液餿臭酸臭,腳臭狐臭,還有劣質香水味和打包飯菜的油味。馬車慢慢的搖晃,一步一步的挪,天氣又炎熱,木頭廂子簡直像蒸籠。普爾曼極力忍受,絲楠亦有點不適應,暈暈乎乎的靠在普爾曼的肩上,她想她可能暈車了。
不是絲楠嬌貴,放眼望去,其他乘客都是一副萎靡的醃菜樣。一想到還要沒日沒夜的坐一個星期的馬車,絲楠的頭更暈了。最無奈的是,短短一上午,沿途有三次上坡,次次都要車上的男人下去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