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快的流逝,一轉眼就跨進九十年代,1894年,三十六歲的迪斐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財政部長。
許多報紙撰文,專刊報道他的任聘儀式。批評他的人都說他年紀太輕,資曆太淺,更有甚者,搬出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汙點,例如唯一與他有過婚約,卻失蹤多年的未婚妻伊納邦尼特,他們說是迪斐謀殺了她;他們還扯出舊謠言,關於迪斐和昂慕斯的親兄弟關係,巧合的是昂慕斯也至今生死不明;還有人抨擊迪斐的貴族出身,說他謀權奪位。
無論這些言論如何泛濫,終究無法阻擋迪斐站在總統身側,距離整個國家最高的統治,隻差一步。大家都知道他就是總統既定的接班人。
迪斐早已搬出屬於歐羅斯家族的老宅,他在市中心買了一棟小別墅,這些年一直獨自居住在那裏,幾個忠仆跟著他。除了必要的應酬,迪斐很少出席私人宴會,而且他身邊沒有一個女人。歐羅斯家族的長輩逐漸放棄與他說媒,有些還跟他徹底斷了聯係。
“先生,她來了,”
沒有姓名,沒有稱呼,單單一個‘她’,讓迪斐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快步朝外走,能讓他失態的女人隻有那一個,至始至終隻有那一個,老仆看在眼裏,深深為自己的主人感到可憐。
是的,就是可憐,他一個底層的下人,竟可憐這個國家掌權者。因為先生的愛情是他所見過、所聽說過的當中最卑微的。有時老仆看見先生獨自對著一些照片和信箋出神,可是那位夫人什麼也不知道。每次她過來,臉上的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幸福,先生也在笑,卻是強顏歡笑。
“哎,安娜太調皮,把蓋比爾的臉都抓破了,兩個孩子渾身像泥一樣髒,”雖然在批評女兒,但每次說到孩子,絲楠的眼睛很亮。
迪斐注視著絲楠,仔細的凝視她臉上每一寸的肌膚,她看起來還是這麼美,眼裏永遠充滿蓬勃朝氣,看不到歲月的痕跡,隻有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細紋出賣了她的年齡,普爾曼肯定傾盡一切來寵愛她吧,因為換成是他,也會那樣做,因為他們是兄弟啊。
“蓋比爾是阿朗瓊斯蘭的大兒子?”迪斐的聲音平穩又溫和,不複曾經的偏激和冷酷。
絲楠抿嘴笑,“是呀,和安娜同歲,兩個孩子關係好的時候形影不離,一旦吵架,簡直是災難。”
“真想見見孩子們,可惜你從來沒有把兩個孩子帶到巴黎來,你明知巴黎已經不像以前充滿危險,我猜是普爾曼不願意吧,他防著我像防賊。”
“你也清楚他的個性,前年他剛得知你和我的約定,氣得整整一個星期沒和我說話,我當時本來就忙,沒時間和他耗著,就啟程先回巴黎,沒想到他一路騎馬狂奔在汽車道上追趕我,我嚇得心驚肉跳。我該怎麼說他呢,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做起事來還是跟孩子似的衝動沒腦子。他在城堡周圍倒騰葡萄園,要不是小瓊斯蘭幫他,那些葡萄早爛在地裏,哪有現在盛名的葡萄酒。”
迪斐認真的聽著絲楠對普爾曼的抱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每一件都滿滿的充滿了愛,普爾曼太在乎絲楠,絲楠心裏何嚐不是裝滿了他?
三年前,迪斐剛在財政部站穩腳,正值寶蒂那煙草向擴張之際,為了減輕過重的賦稅,公司執行副總、米歇爾生前委以重任的拜克杜倫希望絲楠能找政府內部的人疏通關係。
於是絲楠找到了迪斐,要知道自從米歇爾去世後,為了避嫌,她和他就默契般的再也沒有正麵接觸過。後來絲楠又生女兒,有了完滿的家庭,就更顧不上他。
再見到迪斐,他的改變令絲楠心驚又欣喜,他似乎擺脫了歐羅斯家族的束縛,獨立門戶,他對她的感情似乎也淡下去了,兩個人之間疏遠又客氣。
絲楠把拜克杜倫的請求告訴迪斐,迪斐表示同意,但同時提出了一個條件,他希望每年絲楠跟他寄兩封信,給他看看孩子們的照片,作為孩子們的叔叔,他不想錯過他們的成長。不是多過分的要求,絲楠當然願意。可是他還說,每年她必須要與他見一麵。
絲楠猶豫了,迪斐當時說,“你不必多慮,我隻是想找個最理解我的人,可以跟她回憶過去,聊聊現在的生活,我如今的身份不會讓我對自己的嫂子再產生非分之想。”
於是絲楠和迪斐有了一個獨屬於他倆的約定,每年絲楠會專門抽出一個星期,拜訪迪斐,小住在他家。在外人看來極其荒謬的行為對於他們來說,很單純,迪斐不曾對她越禮,他們真的隻是簡單端上一杯清茶,對坐在桌前,聊天。
手中的權利再大,臣服的人們再多,迪斐內心深處還是孤寂的,他隻是想讓絲楠陪陪他。至於那份愛意,早已隨歲月深深埋藏起來,成了每晚的夢,他不能想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