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枳難以置信地抬頭,剛欲還手,就發現夏晴霜身後一抹白色的身影飄然而至。
夏晴霜見她駐立在原地,以為她嚇傻了,得意洋洋地說,“怎麼?剛才不是還很神氣的嗎?現在怎麼啞巴了?我告訴你,以後你給我小心點,再敢出言不遜,別怪我不顧姐妹情誼……”她仍自顧說著,直至譚悟轅走至她身側,她才驚嚇般地掩了口。
“大小姐好神氣啊。”他輕笑,目光經過夏枳臉上的紅雲上時,卻漾起了絲絲的怒意。
“這……”夏晴霜目光閃爍,窘迫道,“夏枳她出言不遜,我不過是以一個姐姐的身份管教她而已。”
“是啊,”他逼近夏枳,目光在她身上遊移,仿佛是在審視她般,眼神清冷明亮。“我也看見這庶出子言語衝撞了大小姐,大小姐的確該好好調教調教她。”
夏枳聽了這話,幾乎怒不可遏,“縱然是我言語莽撞,也輪不到你夏晴霜來教訓我,還是你以為母親老了,不中用了,竟要你越矩教導弟妹嗎?”
“你信口雌黃,”夏晴霜被激怒,又抬起巴掌狠狠揮下,夏枳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高高抬起,狠甩了她一個耳光。
“怎麼,大姐隻有這一點本事嗎?”
“你……”夏晴霜滿臉驚恐,眼中噙滿淚水,淒惶地看向譚悟轅求助。
夏枳心中冷笑,道,“妹妹不才,卻也不願看姐姐越走越錯,今日這一巴掌不過是打醒姐姐,免得有朝一日在外人麵前出了什麼大差錯,死無葬身之地。”
她旋身向譚悟轅,再不顧泣涕漣漣的夏晴霜。夏晴霜怕讓譚悟轅看到她的狠毒,她夏枳可不怕。“譚公子,這是我夏府的家事,還請譚公子您回避。”
譚悟轅玩味地看著她,她亦倔強地回望他,眉眼中像是開出了一朵頑強的水蓮,幾乎讓他看失了神。
他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忽又哈哈笑起來,那喜悅幾乎是從心底漫上來,洋溢在眉眼之上。旋即,轉身離去,留下咬牙切齒的夏晴霜和失神的夏枳。
夏枳搖搖頭,也旋身離去,忽地,她的袖擺被人拽住,夏晴霜叫罵著撲上來,又作勢要打她,她冷笑,隻微一側身,夏晴霜就跌落在地上,模樣極是狼狽。
她倒在地上,手指微顫著指向她,惡狠狠地叫道,“夏枳,我夏晴霜與你勢不兩立。”
夏枳冷冷看她一眼,並不答話,隻抬腿離去。
夏枳緩緩地走在鵝軟石鋪就的小路上,想起剛剛的遭遇,不由得聯想到大哥口中那個被喚做阿槐的女子,心中有些欽佩,有些迷茫,更多的是深深的疑惑。
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哥會衝撞父親,隻為了一個相識不足一年的女子。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麼久病無寵的母親從不曾怨懟父親,那些在他們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她的眼裏是如此的離經叛道。
桐花的香氣隱隱傳來,她忽然加快了腳步,向那香氣的所在匆匆走去
。
她與母親所居住的連朝閣是所有屋子裏最偏僻的地方,母親嫁過來時這處房子已經空了許久,可她偏偏看上了那株高大挺拔的梧桐樹和樹頂那團淡紫色的雲,不由分說地搬到了這裏,然而時過境遷,當初僻靜悠然如今已成了冷宮般冷清荒涼的地方,隻有那株梧桐還如當初般高聳挺立,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還未走近,就看見一個穿著緋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樹下,仿佛是母親,又仿佛不是。夏枳緊走兩步,走近了,才知道是個陌生的女子,隻是那柔弱中有幾分堅韌的背影實在與母親很是相像。
“阿槐姑娘。”她試探著叫出口。那女子回過頭來,清淺的笑容讓夏枳也不由看呆了,其實她並不是十分的嬌豔美麗,隻是那份聘婷婉約,優雅飄逸,如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甚至讓人不敢大聲呼吸,唯恐驚擾了她。
“三小姐。”二人互相行了一個平禮,就攀談起來,也不問對方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夏枳隻覺得大哥與她無話不談,連家裏幾個姐妹的容貌也細說給她。
“姑娘喜歡梧桐嗎?”夏枳伸手接住一隻被風吹落的桐花,在手中把玩起來。
“桐花萬裏路,連朝語不息。心似雙絲網,結結複依依。”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花了。
“是啊,桐花是貞潔之花,再沒有比這更配姑娘的了,”
夏枳淺笑,阿槐卻羞紅了臉。“你如何取笑我。”
夏枳將手中的桐花斜插在她鬢角,“我這是實話實說,本就很是相配。”
“且不說這些,你本姓什麼。是何方人士?”夏枳問道。
“我姓楊,是……是山東濟南府人士。”夏枳見她遲疑,想必是想起自己的境遇而傷懷吧。她暗想,自己何嚐不是薄命之人呢,也傷感起來。隻是這傷感似乎隻持續了一瞬便又化成了平日眾人眼中的無憂無慮。
“你如今住在哪裏?”夏枳又問道。
“姑且住在大夫人房裏。”夏枳搖搖頭,發生今日的變故,她是斷不能再住在那裏了。“大少爺與大夫人住得近,你住在那裏,終究是不方便。不如搬來與我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