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枳攜了楊槐的手走去夏沉的書房,一推門,隻看見滿地的紙團頹靡地躺在地上,或卷或舒,好不淒涼。夏枳拾起一個紙團,展開,隻見躍然紙上的隻有一句話“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那龍飛鳳舞的字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夏枳心下冷笑,揚聲道,“謫仙這句詩本是為了抒發屢遭排擠的悲憤,怎到了大哥這就用來感慨兒女情長了呢。”
夏沉也不抬眼看她,仍在宣紙上飛揚筆墨,隻道,“緣由不同,心情卻相似,我與謫仙不過都是徘徊在世俗與內心的罅隙中苟延殘喘罷了。”
夏枳不去理睬他話中的深意,而是淺笑著將身旁的人推上前去,“相似不相似的我可不管,你隻看我帶了誰來。”
夏沉抬頭,眼中又驚又喜,他急忙放下筆,三步並作兩步地到了楊槐身前,“你怎的來了?”
楊槐看到他如此,還未張口,眼圈已紅了。夏枳看他們兩人感情深篤,隻想用心幫他們,再不想別的。
楊槐仍囁嚅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夏枳心中焦急,便說,“槐姐姐,你先出去,我先和大哥說幾句話。”楊槐便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到了門口還不忘回望一眼。
夏枳目送她出去後,回身問道,“大哥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夏沉一咬牙,堅定地說,“我縱是與夏家決裂也絕不負她。”
夏枳心中暗笑,大哥的性子與大半年前離家上任時別無二致,骨子裏甚至更多了幾分股寧折不彎的性子,這樣不懂圓滑變通的人,如何能扛得起夏家,又如何鬥得過哥哥呢。
“大哥,阿枳這裏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你可想一試?”
“你且說來聽聽,”夏沉貌似謹慎,眼中卻放出異樣的光彩,頗有幾分將夏枳看成救命稻草的樣子。
“父親看不上槐姐姐,不僅是因為槐姐姐出身不明,更因為你為了她不惜與家中鬧翻,這樣的女子留在身邊就隻能是禍水。可如若她不是禍水,反而與你大有裨益,父親便不會再反對你們的婚事了。”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大哥在山東做郡丞,必定有人有求於您,隻是苦於不能投其所好,你不妨在其中挑一個家室清白的,讓他收了槐姐姐做義女,對外隻說他是槐姐姐父母的舊交,因著她家中橫生巨變,才收她做義女,讓她風光出嫁,隻是這名分便不能強求了。”
“那怎麼行,”夏沉脫口而出,“我答應了阿槐,今生隻娶她一人。”
夏枳搖頭,孺子怎的如此不可教也,“你隻先娶她做妾,又沒叫你娶別人。這樣也是給父親母親一個台階下,等到你和她有了孩子再將她扶正也不是不可以的。”
聞言,夏沉才放下心來。
“隻是,這還不夠。要讓父親真正認可她還需要一個機會,而這機會,就是父親的壽宴。”夏枳的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般地閃出一個念頭“有了,如若此計可成,你的正妻之位槐姐姐也是可求的了。”
“真的麼?”夏沉的眼中忽然大放異彩,胸中湧起了無盡的喜悅,“三妹,若真如此,你就是大哥我的恩人。”
夏枳微微一笑,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她環顧四周,害怕隔牆有耳,便說,“你附耳過來……”
語畢,夏沉有些遲疑地看著她,“這能行嗎?”
“怕什麼?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若是不肯,幹脆帶著楊槐一起亡命天涯,我也不再摻和你倆的事。”此時夏枳心中竟隱隱地生出了幾分忐忑,如若他不信她,而是扭頭把她們談話的內容告訴大夫人,那她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隻是她賭,賭夏沉沒有那樣的膽量。
“好,我信你。三妹,從前大哥看錯了你,不管此事成與不成,大哥都不會忘記你對我和阿槐的恩德。”夏沉拱手道,言語中滿是敬意。
夏枳大度地一揮手,“大哥不必客氣。”沒想到他竟如此直爽,許是因為大夫人將他保護得太好,竟讓他不懂得人心險惡,波譎雲詭。她忽然隱隱地羨慕起了他來,隻是這想法剛一冒出頭,又被她強壓了回去。
為了掩飾尷尬,她伸手推門去找楊槐,剛一開門,就看見楊槐垂手站著。麵前的大夫人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她的鼻子,激動的說著什麼,而楊槐卻始終沉默著。
許是被這沉默激怒了,大夫人忽地高揚起手,狠狠地落了下去,楊槐也不躲閃,生生地受了這一掌,臉上頓時高腫起一團欲滴血的紅色。
這一巴掌揮下,夏枳與夏沉都吃驚不小,夏沉更是焦急心痛,拔腿就要衝出門去。夏枳眼疾,不動聲色地伸手攔住他,目光冷峻如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