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臉上有些激動,傅老在將醉拳傳授他之後,又指點了幾天他醉拳打穴的技巧,隨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他連一聲謝都沒有來得及說,今日意外相見,實在開心。
傅山見李翔也是一怔,隨即搖了搖頭,示意李翔裝著不認識。李翔終究不是他的徒弟,他教李翔醉拳,隻因彼此有緣,沒有必要將他訓練成第一流的高手。醉拳傳授,緣分己盡,認識與不認識都沒所謂了。
李翔心中固然不解其中深意,卻也沒有說話。
廳中的氣氛本來比較僵硬,但自他們四人出現之後,錦衣書生打破了僵局道:“寧人,就是寧人,狀元、榜眼、探花,外加一個二甲傳臚,此次科舉位列前茅的四人都聚集在此處了。也隻有寧人,擁有如此麵子。”
錦衣書生姓熊,名賜履,字敬修,官居秘書院侍讀學士,是漢人官員中混跡的比較好的一個,因為對清朝輔政舊習提出了嚴厲的批評,很得康熙看中。
顧炎武身受“黃培詩案”,熊賜履在傅山的出麵下,出力頗多。
如李翔一樣,顧炎武不恥叛徒漢奸,但對熊賜履這種並非明臣,倚靠自身才學,考中進士的文人,沒有多大的排斥,上門表達了謝意。
一來二往,也熟絡了。
這一日聚在一起,本是氣氛融洽,熊賜履突然邀請顧炎武編修《明史》,話外之意便是邀請他入朝為官了。
顧炎武聽了立刻繃起了臉,道:“果有此舉,不為介之推逃,則為屈原之死矣。”直接表示,逼我仕清,不是學晉國的忠臣介之推逃到名山大川裏躲起來,就學楚國屈原跳河自殺。
熊賜履接不上話來,直到李翔、蔡啟僔、孫在豐、徐乾學出現,才讓他找到機會轉移話題。
李翔不認得熊賜履,但滿朝文武卻沒有幾個不認識他的。至於蔡啟僔、孫在豐、徐乾學現在都在翰林院任職,熊賜履正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之一,彼此都很熟悉。
顧炎武一聽堂下的三人竟所謂狀元、榜眼、探花,也肅然起敬,由衷道:“原來你們就是諸葛正、蔡啟僔、孫在豐,顧某久聞大名了,快快坐下,無需見外,顧某不過是年長你們幾歲,論成就還不及你們呢。”
蔡啟僔、孫在豐一臉謙遜。
李翔卻是一臉的詫異,想不到反清反了一輩子的顧炎武,竟然會對他們這些為清朝效力的人那麼客氣。
其實李翔完全誤解顧炎武這個人了,就如很多人一樣,以為顧炎武這一類人都是那類死忠明朝的大儒書生,願意為滅亡多年的明朝,奉獻一身。
事實上完全不然。
顧炎武並不是愚忠,反而他的思想,非常的開明。開明到他敢於正式麵對一個王朝的興衰,而不是傻傻的愚忠一個朝代,傻傻的一意孤行,將夢想當作現實。在明滅以後,顧炎武不僅僅一心反清,還一直在思考著明朝為什麼會被滅。
有人說是因為小冰河時期的到來,實際上這隻是原因之一,但絕對不是關鍵。因為小冰河時期是全球範圍性的,並非僅僅針對明朝這一個國家。當時的日本、朝鮮、女真,西藏乃至於印度等國都麵臨這個氣候的困惱,但他們都沒有如明朝一樣,天下大亂,以致滅國。
真正造成明朝滅亡的原因很簡單,便如漢唐宋一樣,盛極必衰,這是曆史必然的道理。
明朝後期的製度已經使得官員腐爛到了骨子裏,百姓民不聊生,無以為繼。要不然李自成、張獻忠這類人也不至於,振臂一呼,天下人爭先響應。
顧炎武曾說:“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
這句話被梁啟超簡易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其實這句話值得深究的,顧炎武說的不是國家,而是天下。他的這句話之前,還有一句,真正原話是“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