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棟聽到陳近南的發問,先是一怔,隨即斬釘截鐵的道:“問心無愧……”說著他笑道:“早應該想到,傅老也太小覷的我趙良棟了,他不敢告訴我,是怕我發現你們從事反清活動吧。也不想想,能讓他如此掛心的又豈是忠於大清的人物?你們與傅老的抱負,我也有所耳聞。即便到了目前這個情況,依舊對故明忠心耿耿。有如此節操,讓人很是敬佩。我能理解你們,也希望你們能夠成功,真的還天下一個太平。但是我趙良棟是一個粗人,並不懂得什麼大道理。我隻知道,在我從軍之前,辛辛苦苦一天幹到黑夜,喂不飽我爹娘妻兒的肚子。我是一個男人,睡覺的時候聽著妻兒饑餓打鼓的聲音,我恨不得將自己的肉煮了。不是我不夠努力,實在是當時的世道太過昏暗。朝廷腐敗,農民軍燒殺搶掠,像我們這等百姓就算是累垮了也養不活家人。為了家人我隻能應召入伍加入清兵,至少那一點點軍餉,足夠我的父母妻兒填飽肚子。一路走來,經曆了很多。我也知道這個朝廷對我們漢人不公,我說能夠理解你們並非妄言。但我隻是一個粗人,改變不了這個世道,我能做的隻有讓我管轄之內的每一個漢人得到最公正的待遇。在這點上,我問心無愧。”
李翔無法說趙良棟是錯的,一個重孝義男人若逼得無法養活自己最親的人,別說是從軍,做出殺人放火的事情都不奇怪。
李翔很欣賞明朝的氣節,對於曆史上的幾個王朝有著自己的想法:強漢、盛唐、富宋、剛明、奴清。
強漢、盛唐、富宋、剛明都有自己輝煌的一麵,同樣的也有腐敗的一麵。便如《三國演義》中的一句話,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一個朝代的興起,以及每一個朝代的沒落,都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他接受強漢的強,盛唐的盛,富宋的富,剛明的剛,但同樣也能正視這些王朝強大過後的沒落。
有人將明朝問題的所在歸於長達七十年的冰河期,這點李翔並不完全認同。冰河期是地域性的,並非隻有中國受到影響,全球大部分地區都有這種情況,但因此滅亡的又有幾個?
冰河期是原因之一,但不能將所有的問題都賴在氣候上。
其實曆朝曆代的經曆大多一致,朝代跨越的時間越長,積累的弊端越多,一但遇到天災人禍,潛在弊端就會顯露,從而造成動蕩。明末的朝政確實出現了嚴重的問題,黨派之爭,地方官員腐敗,土地兼並嚴重,稅賦繁重,百姓承受不住負擔等等原因,本來就不堪負重,隨著天災的降臨,更是雪上加霜。再由李自成、張獻忠等賊人的造反,王朝垮塌誰也挽救不了。
這是曆史的必然性,就如漢之黃巾起義,唐之黃巢起義,若非百姓真的到了難以為計的地步,會有那麼多的人,因為賊人的一句話而造反?
說這麼多,並不是李翔認可清朝,而是覺得百姓無罪,像趙良棟這類為了生計而從軍的百姓,真不能說他是錯的。他不是洪承疇,洪承疇受到了明朝皇帝的器重,給了他權力,給了他榮耀,給了他富貴,給了他因有的一切,而他因為怕死因為經不住誘惑而投降了清朝,確確實實的漢奸。但趙良棟沒有這一切,他隻是一個受到不平待遇的百姓,一個受到壓迫,連家都養不活的百姓,能指望他為明朝拋頭顱灑熱血,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陳近南有些不理解趙良棟,他看的出來,趙良棟並非是那種迂腐的人,而且也看出了他對清廷的製度有著一定的不滿,但卻看不出他有任何反清的意思,試探道:“既然趙總兵明白,那為什麼還要為韃子效力。以你的用兵才華,我可以向台灣的延平郡王推舉你為將,定能獲得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