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從先前阮春雷誤認自己是鄭家人就覺得他跟鄭家有什麼深仇大恨,現在聽他說去鄭家等於去要飯,更肯定心中想法,不由的苦笑,不知這鄭成功怎麼得罪他了,就跟生死冤家一樣?忍不住問了一句:“據我所知,當年鄭家與張尚書的軍隊是同氣連枝,彼此一同對敵,相互依存,怎麼生出如此怨恨?”
阮春雷撇嘴道:“那是因為張尚書憂國憂民,不計較個人榮辱,才會三番四次的忍受鄭成功的囂張跋扈。鄭成功就是一個小人,一個手段卑劣的小人。”
他話音一落,一旁的李逸風已然怒道:“國姓爺沉毅果決,治軍嚴整,使桀驁跋扈、各自為政的海上群雄俯首聽命,共赴大義,不愧偉烈男兒,豈容你這海賊詆毀?”
李翔心中也怒,但阮春雷並非是施琅那種漢奸,他想聽聽阮春雷如此討厭鄭成功的理由。
阮春雷不屑道:“那是你不知他的另外一麵罷了。”
說著,他將鄭成功的行為做派細說。不僅隻是因為張名振之故,張煌言也受了鄭成功不少的委屈。
鄭成功的部將大多都源至於他父親鄭芝龍,半數都是海盜,驕橫跋扈,不少人未脫海盜舊習,經常與張煌言所部為難。張煌言處處忍讓,鄭成功卻心存偏袒,使得張軍諸將上下皆不滿鄭成功。
另外還有魯王,攻台二事。
魯王朱以海是大明宗室,是南明抗清的重要領袖之一,與張名振、張煌言、鄭成功合力抗清。南方的三位抗清將領,以朱以海為主,齊心協力。
但鄭成功獨大之後,將魯王近乎軟禁,以達到挾藩王而令眾將的目的。張煌言對魯王仍忠心不貳,但因為擔心引起鄭成功的疑心,十年不敢入謁與魯王見麵。張煌言深得軍心,將士都為他感到不平。
鄭成功這一生最大的功績是收複台灣,但事實上收複台灣的行為在當時是不被人理解認同的。張煌言就不止一次勸說鄭成功放棄征討台灣的想法,表示“區區台灣,何預於赤縣神州。”
作為一個後世人,自然覺得張煌言說的不對。但是在那個時代,張煌言不可能預見到收複台灣所具有的巨大曆史意義,隻是從當前的形勢,給鄭成功分析利弊,引古證今,從天時、地利、人和三方麵分析攻台之非,並以忠義激發成功複仇雪恥,以江南為基,北伐反清。
鄭成功頗有所感,但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鄭成功攻取台灣為明朝打下了最後一塊立足之地,但同時也如張煌言預料的一樣,給江南的反清勢力,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因為鄭軍許多將領不願東征,以至內部發生嚴重分裂。駐守銅山守將宣毅左鎮郭義、右衝鎮蔡祿因不服成功調往台灣助攻的命令,竟然劫持忠匡伯張進、總兵朱受,率官一百零八名、兵四千四百名叛變降清。駐守南澳的部將陳豹,也率眾入廣州降清。其他而未叛降的將領也大多心懷異誌,公然抗命,造成政變之局。
鄭軍是江南反清主力,部分兵馬讓鄭成功調往台灣,剩餘的軍隊又鬧起了矛盾,江南的抗清勢力自然跟著實力大損,令清兵步步逼近。
在這最關鍵的時刻,鄭成功又英年早逝,抗清的中流砥柱摧折,鄭家正式分裂。金門、廈守也跟著失守,張煌言孤懸海上,不僅沿海友軍蕩然無存,所踞島嶼也喪失殆盡。清庭又極為惡毒的將沿海地區百姓盡遷內地;在沿海開界溝、築界牆、修炮台、設營盤,分兵據守,嚴密防備。
張煌言拿不出軍餉糧食,不得已遣散所剩不多的軍隊。
若非鄭成功攻台,南方的抗清義軍,絕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張煌言更不會被清兵捉拿,慷慨就義了。
阮春雷從他的角度說著,將他們與鄭成功的恩怨,統統告訴了李翔他們。
李翔從一開始就默默的聽著,也沒有反駁,直到阮春雷說完,才道:“聽阮首領這麼一說,我覺得有些明白了。正應了一句話,偏見讓人迷失雙眼。有一個問題想問首領。假若你困在大漠裏,缺食少水,瀕死之際,突見一碗毒酒擺在麵前,喝了可活半日,你喝是不喝?”
阮春雷毫不猶豫的答道:“倘若真落入那個境地,哪有不喝的道理。半日後的生死由半日後去操心,便是毒發死了,也賺了半日性命可活。”
李翔道:“正是此理,在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便是聖人賢者,也隻能顧及眼前,萬難求得長遠。沙場用兵,不比尋常,戰機變化,稍縱即逝。今日難知明日事,萬難深思熟慮求得周全,常是進退都為錯,取舍都是罪。你認為鄭成功取台灣,放棄大陸基業,令江南義軍二十年的奮鬥化為烏有。可是你想過沒有,若不是鄭成功,豈有今日的台灣?我華夏哪裏還會有立足之地?鄭成功取台灣是因為清兵勢大,無力爭衡中原,株守兩島也是前途叵測,要找一塊生聚屯駐的根據地。他是為大明謀求破局之法,怎能將未知的事情怪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