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蘭言辭激烈,露出萬般悲傷。
景諾睿小祖宗餓了,舔了舔舌頭,憤憤不甘地用小嘴吸著,最終卻巴巴地小臉一扁,委屈地皺皺,再接著,便是意料之中的驚天哭聲。
雲蘭也顧不上埋怨哭傷了,開始哄小祖宗。
老溫也杵在那兒,雖然是一臉的於心不忍,但很顯然也是騎虎難下。
我忙努力坐起身,盡量安撫他:“溫老伯,我有一事相問。你家公子,是否帶著銀色鐵麵,不露真身?”
“你怎麼知道?”
“實不相瞞,昨夜我與你家公子打了交道。他已經同意我在這船上小住。溫老伯若是不信,可去向你家公子證實。當然,我的身子允許的話,我也很願意跟你去見你家公子。”這麼大費周章地找我,那人不就是想要報複我昨夜對他威脅之事嗎?可昨夜究竟誰吃了虧,這筆帳恐怕得好好算算!
“小老兒不知竟還有這事。不過聽公子話裏的語氣,好像是咬牙切齒。你確定公子是真的同意了?按理說,公子不可能……”
“紫兒不願讓溫老伯為難,反正這尺寸之地,藏身之處肯定瞞不過去,溫老伯就去回稟你家公子一聲,看他是個什麼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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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溫這一走,便沒了音信,連帶著我們午時那頓飯食也沒了著落。好在早上吃的東西還有剩餘,將就著吃了些,小祖宗似乎也察覺到形勢嚴峻,乖乖地喝著粥水。
到了傍晚,老溫來送飯菜,身後還跟著兩人,不由分說便將我的手臂一架,從床上給挖了起來。
“你們做什麼?快放開我家夫人……”
“我家公子要見她,你還是先安心照看這小娃子,公子不會為難她的。”老溫的聲音若有似無,我最終被那兩人架著走遠。他又隨後趕了來,與我們一道。
從我們暫時所住的貨艙推測,我原以為這艘商船船上也是半新不舊。豈料另有乾坤。
船上一字排開許多小格子房,一看便是供船工休憩之地。十幾個人擠一個暖炕,就這般辟出了好多間。
越往船頭方向,所見便越是寬敞,也越是富麗堂皇,竟不像是普通的商船。
入耳,琴瑟和諧,是悠揚悅耳之音。
一身著粗布衣襖的男子在一旁撥弄著瑤琴,聽這音色,顯然技藝已爐火純青。
絲質的垂簾低垂,漢白玉器皿條理有序地擺放著,另有一個簡易博古架,上頭的書閑散而放,金銀玉器在上頭發著燦爛光芒。而偌大的中央,有一女子翩然起舞。
纖腰如柳,婀娜妖嬈,舞步輕移,清脆的鈴聲在女子皓腕上映襯著那悠揚的琴音,別是動聽。而女子舞姿一絕,麵色紅豔斐然,水袖一甩,便是一個天女散花。紛紛揚揚的花瓣落滿了船艙甲板,別是醉人。
花美人美,舞更美。
“不是說你家公子脾氣古怪不會隨意允許人上船嗎?”昨夜從那人話語中還得知船上並沒有女子,一夜之間,就來了名女子。隻能說明他家公子還真是我行我素。
“這是今兒個碼頭上卸貨時碰到的一對賣藝兄妹。公子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將兩人留在了船上。”老溫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瞧他的神色,他家公子做出這樣的舉動,顯然是有悖他以往的行事作風。
反正這不關我的事,我也懶得去多管閑事。隻是如今身子被人一左一右架著,還真是難受,遂對著左右兩位略有些諂媚地說道:“兩位行行好,就將我架到你們公子下首的座位上坐著就行了。”
身子本就不適,如今被他們架了這一路,說出的話都帶著喘意。
“將人押進來。”
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個“押”字,讓我想將上首那個戴著鐵麵的人狠狠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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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手一揮,氣勢威嚴。
紅木幾案上,白釉酒杯承載著酒香,幽幽撲鼻。老溫侍奉的這位公子還真是好雅興,歌舞依舊,自斟自飲。
“昨兒個還神氣活現不可一世,怎麼今兒個就這麼一副病懨懨要死不活的模樣了?”看到我被押進去,銀色的麵具下那雙眼睛透露出一股探究,隨即便是一陣嘲意。
我撇過頭,權當是昨夜被狗爪子碰了胸口,而現在是被蜜蜂蟄了耳朵。
見我沒有回應的打算,老溫有些恨鐵不成鋼,忙回稟道:“昨夜她便受了風寒,今兒個頭昏昏沉沉了一整日,想來還沒有徹底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公子帶到了這兒。腦子估摸著還在犯迷糊呢……”
“嗯?病了?那麼耀武揚威膽敢威脅我的人,居然病了?”
舞女的水袖一甩,紅色的綾帶便甩向他的胸口。麵具下的嘴角一勾,直接便抓住了那如絲綾帶。
那舞女見掙不開他的手,麵上有些尷尬。看來也不過是個普通舞女,並不似歡場中女子那般逢迎世故,送往迎來。
那人居高臨下望著下方,也不知究竟在想著什麼,驀地手臂纏繞上那一截綾帶,一點點纏緊,而他自己,也一步步走了過來。
終歸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嗯,這男人想必是看中了這舞女姿色,像風月場所中的恩客那般正一點點調弄褻玩著眼前的女子,
而反觀這女子,雖然煙籠翠綠,眼中有抗拒,卻也有著幾分情意綿綿。我倒是不知,一個連真麵目都不願意暴露在人前的人,竟然還有吸引女人的資本。當真,是靠著這副優雅得宜的身子?
而剛剛撫琴的男子,顯然是樂見其成。江湖賣藝始終不是長久之策,錢帛才是最終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