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然這會兒,竟然現身了?
知道來救我了?
不知為何,見到他後,這段時間受到的委屈一股腦兒便湧現在了腦海,鼻頭乍然一酸,刹那便要掉下淚來。
最終,我隻是倔強地望向他那雙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當眼角的晶瑩終究難以承載這份獨自的悲傷,才將頭一仰,讓悲傷逆流。
景行然的出現令麵前拚殺的局麵有了反轉。
馬車外,廝殺聲已經淡了下去,一切,已成定局。
從飄蕩起的車簾望去,街頭屍體遍布,有衙門的人在清理。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黑色衣衫黑色麵紗的人,死的,不隻是那批殺手,也有我們的暗衛。
“繼續出發,去城門口。”我麵無表情地對著外頭的人馬下令,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車輪滾動,發出有力的聲響,我所帶著的人,繼續有條不紊地隨行護衛。
景行然卻是淡定地坐進馬車與我大眼瞪小眼,眸光落在我懷裏小小隻身上時,又展現了一抹難以置信,似錯愕,似驚喜,又似不敢相認。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父子相見。
我有心想要和他訴衷腸,可理智歸攏,最終隻是硬邦邦地說了一句:“謝了。”
“駙馬爺,您總算是來了。”雲蘭一臉激動,揉著自己被馬車的尖角撞上的手臂,旋即改口,“君上,娘娘找得您好苦……”
苦?
這下,輪到我皺眉了。
從二月末剛坐完月子便帶著小祖宗出宮尋他了,體力上確實是有些吃不消。
被父皇全國尋找無奈之下走水路卻每夜躲在狹小陰暗的貨艙裏,就連果腹的吃食都那般粗糙,嗯,其實也沒事吧?沒餓死也沒凍死不是嗎?景諾睿小祖宗也和我一樣活蹦亂跳身子骨強勁著呢。
暴風雪夜全城隻有月餘歲的小孩及女子被殺,我和小祖宗卻幸免於難,嗯,同樣沒死成不是?怎麼能算苦呢?我們這可是福大命大。
與姓金的狗官對峙,若不是之前父皇送交到我手上的暗衛出手,恐怕下場逃不過一個死字。嗯,有驚無險而已,誰讓我這人比較愛管閑事呢?哦,景諾睿小祖宗也好動成性,看來還得算上他的一份。
在行宮內總免不了被人暗殺,一次次驚險刺激,甚至於好幾次在沐浴的時候被人從窗外吹了迷煙,最終還不是魏達所帶的暗衛將他們擊退?我最多也隻是暈過去後在越來越冷的浴水中昏迷了一夜,頂多接下來幾日高燒一陣,順帶著景諾睿小祖宗的夥食也下降了。
不過都是小事而已,而且這一次,也就是被人光天化日追殺追殺,幾支冷箭放放,這樣都沒死,這不是吉人天相是什麼?雲蘭委實不會說話,我這哪裏是苦呢?
瞧瞧,到最後我都沒到處去找他,而是在行宮中好吃好喝地混日子,和景諾睿小祖宗母子朝夕相伴,多愜意啊?找他找得苦?嗬,怎麼可能呢……有些人,巴不得我找也不找他,巴不得我徹底淡出他的視線。
當然,這些還打著愛的名義,嗯,是不是該感動一下?
眼角的一絲晶瑩,仿佛為了配合自己的心思,綻放出一抹苦澀。終究在我再次昂首下,逆流回了眼眶。
一時之間,馬車內一片寂靜,隻餘懷內的景諾睿小祖宗咂吧咂吧著唇吮著自個兒的小胖手指,不知是不是有意挫挫自己這個第一次謀麵的父皇的銳氣,末了竟還一臉得意地轉過小臉蛋,當著景行然的麵用小爪子抓了一把他的專屬糧倉。那眼底的光芒,竟有點像……挑釁?
景行然的臉色當場綠了。
而我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
*
景行然將我懷裏的小祖宗用手抄了過去,捏了捏他的小臉蛋,話語卻是對著我說的:“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對付你,你卻還要一意孤行不將自己的命當命!”
隱忍的怒火噴灼到我頸項,我裝作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寒梅襯托著紫色,更顯乖張:“既然你不想見我,就不要出現。”
“爺這是為了你好。”似乎對於我將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而格外鬱卒,景行然的聲音焦躁,不過望向我時,又倏忽間黯了黯眸。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剛剛喂完小祖宗而攏起的衣襟,卻有些散亂了。如今那嫣紅抹胸入了他的眼,也不知是在嘲笑著他的觀察入微,還是在諷刺我的後知後覺。
攏緊那一抹旖旎,我下著逐客令:“景嵐帝在世人眼中隻不過是個已死之人,若你不想被人發現影響大局,早早離開才是上策。”
“該死!存心讓爺著惱是吧?”將正一眨不眨地看著這邊的景諾睿小祖宗丟到了雲蘭懷裏,景行然的食指與拇指嵌住我的下頜,當我以為他會狠力捏下去之時,他卻唇一低,直接便覆在我的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