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我覺得自己還真是有些固執。
明明可以很簡單地證明自己的身份,隻需要景行然一句話。而我,卻非得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來證明。
證明我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名節,自己的是非榮辱。
“天底下誰不知道咱們君上已經被辰淩國的人害死了?你說你是君上就是君上了?那老子我還是太上皇了呢。”有冥頑不靈者在那負隅頑抗,可若是一細看,便會發現那人雖然穿著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但那身子骨架與那淩厲的眼,以及寬大的袖子內那雙手緊繃地按住身側的動作,無疑是一種最好不過的詮釋。
是剛剛那個出言挑釁的人。吊高的眼,依舊還是滿滿的嘲諷,卻有種麵目可憎之感。
嗬,莫不是敵國派來的探子?
姑蘇國有心放出詆毀我的言論,想來定會派人混入百姓中大肆宣揚混淆視聽擾亂民心,以期達到自己的目的。
“大膽!君上麵前竟敢如此放肆!”此刻,何欽這個身著朝服的地方官一句話,無異於平地起驚雷。
景行然的身份,被他這個據說是太後身邊紅人的人一承認,那是是非非,不就一清二楚了?既然景行然的身份無誤,那我的身份由他口中道出,那便是鐵證無疑了。
“何欽,對待敵國的探子怎麼可以這麼有耐心呢?”景行然此言一出,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百姓們驚恐地紛紛左顧右盼下,他徐徐啟唇,聲音冷冽,“將此人拿下!”
那人原本還想要假裝百姓咒罵官府欺人太甚以強淩弱,可伴隨著周圍百姓冷眼旁觀,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似乎根本就演不下去了,遂心一橫,將藏於身側的刀抽了出來。
背水一戰孤注一擲,但寡不敵眾,在他被擒拿之後,隻吐出一句“威武不能屈”的話來:“即使我死了,這兒的消息也會被傳回去給王子。王子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脖子往前一伸,竟是直接在衙役們抵在他脖子上的劍上抹了脖子。
血,往前噴灑而出,沾濕了一地,在那赤血般的殘陽下,愈發顯得妖嬈奪目起來。
*
經曆了這樣一遭變故,所有人對我的身份都不再敢提出任何質疑。
但很明顯,剛剛那一幕,威懾成分極重。所以如今唯唯諾諾的百姓中,恐怕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為怕死而不敢置微詞。
如今我缺少的,便是證據。
剛剛用自己的琴藝用自己的說辭來博得他們的認同,卻忘記了他們是百姓,大多數人都不懂音律不懂家國大事,他們懂的最多的,不過是家長裏短的道理。
百姓眼中的道理很簡單,無外乎是與非。
他們認為有理,便是對的。
認為沒理,便是錯的。
如此一來,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
“我可以證明,姑蘇國內那名被冊封為王子妃的女子並非君後。”斜刺裏一個聲音,恰如久旱甘霖,悄無聲息地到來,一出聲,便是想讓人忽略都難。
黑底紫衫的長袍一如初見,這人,似乎很喜歡穿紫色的衣袍。這一點,倒與我有些相像。發絲輕揚,舞動的袖口臨風,他駐足另一頭的簷頂。紫色的衣袂翩然,令他整個人隱藏在一抹不真實中,尤其是臉上所戴的那張鐵麵,讓人有種一窺容顏的衝動。
“你是什麼人?”有百姓議論紛紛,他卻渾然未覺般,雙足站在屋頂,如履平地。鐵麵下的雙眼帶著一絲迷茫與歉意,身影蕭瑟,與處於城樓的我緩緩相對。
“那名女子喚汀玉,是我買下的歌女。見兩國開戰在即,我便使了個計策,讓她向君後娘娘拜師學藝,再假冒君後到姑蘇國魅惑其主,伺機而動。”寥寥話語,在最後驀地轉變得沉重與愧疚,“不過我低估了人心險惡,權勢可以蒙蔽人的心智。汀玉如願成為王子妃後,以免身份暴露便屢次三番以姑蘇國王子名義暗殺君後,以絕後患。”
與老溫家這位公子的相處也才短短時日,對於他這人,我了解不深,隻知道確實如老溫所言性格古怪怪僻得很。雖說如此,但他這番話,我卻從心底選擇了相信。
汀玉……
那個商船上長袖善舞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