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太原城不過十裏地外，數十匹快馬正在雨中疾馳。
“這雨真夠大的！”
兜了滿臉雨水，根本瞧不見前路，不過是靠著馬兒自身敏識來前行的雲暮來，壓低背貼在馬上，狂風暴雨砸地他臉皮生疼。可他非但未停，反倒揚鞭又是一打，大喊道：“太原雨水充沛，難怪遭災，怕隻怕這澇水未過啊！”
眾人皆知，太原緊靠汾水，如此大的雨勢，萬一再掀了汾河，漲水而起，怕是又一場大禍。劉寄奴側頭，這同行人中有一個，恰好是太原人，熟悉此處地形。
“俞江！”劉寄奴大吼，“分道去汾河上遊，查看水勢。”
雲暮來緊接道：“要見著有人，即刻令老弱婦孺撤後，青壯男子留下，原地駐建岸壩，截住分流，別再往大河裏淌啦！”
俞江受令，扯著馬繩一歪，就下了大道，操近路往北而去。
“該死的，少爺討厭下雨！”緊拽著馬繩，大棗鼻息噴礴，想這幾日來接連趕路，若非是好馬，早跑斷了腿，可即便如此，也架不住這惡劣天氣。雲暮來心中又氣又急，咬了牙，也隻能如此。
就這樣沉默地在大雨中狂奔許久，一座城樓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是太原城？”雲暮來驚喜大叫。
有人應是，他頓時咧開嘴，大笑起來。“總算到了，真他奶奶的難找！——眾將聽令！”
雲暮來大吼一聲，長鞭在頭頂猛地劈開，破空的戾響撕裂天際。
“全部人快馬加鞭，給我趕往太原府，逮住人別管是誰，全往汾水上下去！找準了地，挖渠建壩老子不管，想著法兒把水給我擋住！要再讓水淹了人群密集處，老子拿你們試問……問個屁，老子拿你們試刀！”
回應他的是一陣大笑，和更為嘈雜的馬蹄聲，數十人迅速略過他往前趕去。劉寄奴拽著馬靠過來，“沒這麼簡單，大水無情。”
“少爺能不知道？”沒有其他人在，雲暮來笑臉轉陰，“沒有別的法子，現在隻能期望老天賞臉，要麼別讓水漫了岸壩，要麼找著當地人快速想出引水的法子。再讓洪水衝了人，少爺這顆腦袋也別想要了！”
“老說腦袋要掉要掉，這不生得好好的？”這種情形，劉寄奴也笑不出來，轉口道：“這世上多的是人聽天由命，您金貴，聽這東西不劃算。如果那太原布政使不是蠢笨如豬，就該知道招人去引水，再不濟也該疏散人群，免得晾成大禍。往好了想，說不定已經有人在治水了。”
“你倒是想得好！”
這天黑得讓人透不過氣，無論如何，暴雨在短時間內停不住，雲暮來派雲家將前行，目的也並非一定要止住洪水，如果水勢真的洶猛難擋，好歹先將百姓安頓到安全的位置，留住性命再說。
他可信不過這一錯再錯的太原父母官！
無能為力生怠倦，抹了把臉，雲暮來甩開劉寄奴朝前奔去。
城門就在眼前，泥土味中摻來血腥氣，極目去望，隱約能看到幾具穿著守城兵裝的屍體歪倒在牆角，血水還沒被衝刷幹淨，應該是剛被殺。稍一聯想，就能猜到是之前趕來的雲家將動的手。
為何動手？猜來猜去，也無非是有人擋了他們的路，時間緊急，雲家將這才起了殺心。
“好啊，好！”止不住的冷笑，雲暮來萬萬沒料，那活該千刀萬剮的太原布政使，竟然還有人能用！
這把守城門之人，一見雲家將令牌，就合該打開城門相迎，如今卻生出了阻攔的心思。要說沒有其他人給他長膽，雲暮來是絕對不信的。
果然，果然。這太原布政使，是一心要向著黃泉去了。
從城門到布政司的路尤其好找，隻挑著最平最闊的走，保準沒錯。街道無人，各家各戶門窗緊閉，偌大個太原城，活像一片廢棄之地。
這畫麵招了腦子裏不好的回憶，氣息愈沉，雲暮來麵色愈黑，就連劉寄奴都察覺不對，不再搭話了。
片刻之間，騎馬來到布政司門口，同樣的大門緊閉，雲暮來下了馬，站在雨裏，劉寄奴正要上前叫門，被雲暮來攔住。
隻見他三兩步上了台階，也不叩門，隻是抬頭望著府衙的牌匾。摸不準他在想什麼，劉寄奴一個走神間，隻聽‘啪’一聲脆響。
抬起頭，那布政司的匾額已經四分五裂，破碎的木板渣子，正嘩啦啦地往下掉。
雲暮來拽著馬鞭站在台階上。他不信這布政司內一個人也沒有，碎人門匾，結的可是死仇，尤其這還是官府門匾，再如何畏縮，聽到動靜也該出來了。
劉寄奴悄無聲息地跟上台階，站到雲暮來身邊，也不說話，門匾破碎的灰燼還在四下飛舞，不曾落定，已是嘎吱一聲，來人打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