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靈帶著百裏顏,往殿門走。

百裏顏暈暈乎乎,恍惚間,看見大殿裏有一隻雄鷹飛向一輪明日。

奇怪,大殿裏明明暗的很啊,哪來的太陽?

腦袋實在清醒不起來,隻好乖乖跟在多靈的身後。

二人走出大殿,走過了長廊,踏上了不知多少級石階,終於看見了床榻。

多靈伸手來扶百裏顏,想將她扶到榻上。

百裏顏勉強還留著兩分清醒,對她說:“我自己可以,你出去吧……關上門。”

她撐著身子,目視多靈退出門外,嚴嚴實實地關上門,終於一頭倒在床榻上。

她躺在軟綿綿的床上,摸了摸腰間,鬆了一口氣,眼皮卻實在撐不住了。

入夢前的最後一個念頭:這酒量,必須再練練。

晨曦落在百裏顏的臉頰上,窗外有呼嘯之聲。

百裏顏捏了捏酸脹的額角,起身打開了窗戶。

高聳的雪山頂上,一般的鳥兒飛不上來,隻有雄鷹在孤傲地盤旋。

冰冷的寒風鑽進衣領,她打了個寒顫,陡然清醒。

她環顧房門,確認隻有自己,又躡手躡腳地端了一把椅子,悄悄抵在門後,這才走到桌案前,另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她還穿著昨日的長袍,現在她小心翼翼地解下腰帶,翻開腰帶後的褶皺,用簪子的尖頭微微挑開縫線,手指沿著褶皺處小心地推擠,幾粒藥丸露了出來。

四顆黑色的毒藥,一顆紅色的解藥。

她小心將藥丸握在掌心中,又去衣櫃裏找更換的衣裳。

打開櫃門,她心中一驚。

碩大的衣櫃裏竟然都是中原的服飾,水綠銀絲的團花長襖,湖藍色的綢緞披巾,蓮白雲錦鬥篷……裝了滿滿的一櫃子。

百裏顏頓生疑惑,幾日前在岄城,鍥加思蘭備了幾套女裝,皆是草原的服飾,數量也沒有這麼多。

這些服飾精美華貴,不是幾日內可尋得見的,難道他早就料到我會提出來錫納?

而且這些服飾,溫婉端莊,與她在城牆上埋頭苦幹的風格完全不搭……

咚咚——傳來敲門聲。

多靈在門外說道:“小姐,您起身了嗎?主上已經在等了。”

“讓他再等等!”

百裏顏急急拿了一身衣服,但藥丸還攥在手裏,思索一番,覺得還是帶在身上最保險。

於是,她用簪子挑開內衣領口的一針縫線,把解藥塞進去,又挑開右手袖口的縫線,塞進毒藥。

反複確認之後,她褪下身上的衣衫,衣褶擺動間騰起一股酒味。

瞬時,她又想到昨晚,他說自己發過酒瘋。

我不會發瘋把毒藥的事情說出來吧?

她拍拍自己的腦袋,使勁回想,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隻有一件事可以確認,鍥加思蘭沒有趁人之危,她酒醒之後,還穿著三日前的衣服,身子無恙。

咚咚——多靈在門外催促。

剛才百裏顏在房裏忙活了好一陣,耽誤了許久,隻好匆忙洗了一把臉,披上衣衫。

她推開房門,見多靈眼神依舊清爽銳利,自己不由地正了正神色,說道:“走吧。”

多靈對她躬身行禮,轉身帶路。

離開時,百裏顏不忘環顧四周,這大概是建築工匠的本能,每到一個新的地方,都要看清楚布局。

周遭的護衛站得筆挺,都是女子,想是這裏是女眷的住所,但附近隻有這一間房,看起來沒有其他人住。

房間周圍都是寬闊的雲廊,可眺望遠方,風景很美,但要通到其他地方,隻能走下狹長昏暗的石階。

如果這道石階被封上,那麼這裏就如空中監牢一般……

百裏顏不由得冒出冷汗,捏緊了衣袖。

百裏顏款款踏進殿門,她粉白的長裙,披著天青色的外衣,裙袂翩躚,眼眸如銀月明皓,未施粉黛,卻已顯粉頰丹唇。

她走進大殿,一眼就看見鍥加思蘭坐在金色王座上。

他一手擱在扶手上,撐著歪斜的腦袋,一如昨日的慵懶散漫,但一雙眼睛卻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