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一殿,季管事與太子奏對,相對而坐。
太子聽著季管事的話,渾身動作一止。
眼裏不經意流露出一點猶疑。
雖一直謀劃這事兒,夜夜等著此刻時機。
每每想起,就覺心潮澎湃,隻恨不得立刻做一番大事。
但事到如今,真要行事的時候,卻有些拿捏不定。
“季管事,時機真到了嗎?”
太子出聲問了這樣一句。
季管事聞言,低眉垂目,默然了陣過後,出聲對太子說道,
“太子爺,事已至此,不得不發了……值此千鈞一發的時刻,不能再有瞻前顧後了。”
太子同樣注意到季管事之情緒有些變化。
立馬排去眼裏猶豫,換了個說道,
“本宮隻是想到天下百姓可能受戰亂之禍便難免有些遲疑不定……不過,季管事所言極是。事已至此,不得不發。”
“此乃千古之良機,既然我等已經為此刻準備多時,那就一切按照原本之計劃進行吧。”
說著,有些豪情萬丈,這太子再伸手握住了季管事的手,
“季管事,您是我之肱骨,是本宮唯一依仗。行這大事,稍有不慎,萬丈深淵。不過本宮深信,季管事之能力。
有季管事輔佐,本宮必成此事。
之後,宮中之事,就由本宮負責,宮外之事,就由季管事負責。季管事但有安排,盡管跟本宮說,本宮必然配合。”
“謝太子爺信任,太子爺不曾負我,我必不負太子爺……除原先所計劃,還有一事恐怕還需太子爺親自去做,隻是恐有危險。”
季管事起身,然後躬身說道。
“……”
聽著危險,這位太子眼裏又再有些猶豫,
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
“成大事者怎麼能惜身。本身所行之事,如若失敗便是身死。些許危險由何妨。季管事隻管說就好。”
“太子爺大義。奴婢希望,太子爺能在起事那日和陛下在一起,以便行事。”
再聽到這話,太子臉色略微有些變化。
他這是謀逆,以綱常來說,也是違背。
他下意識就有些在做這件事情時,有些不想看到他父親。
另外,如若和他父皇待在一起,身邊再無護衛。
他就如同甕中之鱉。同時很難想,他父親知道他謀逆之後會做點什麼。
“……這個倒也不難。父皇他時常在乾坤殿中打坐煉丹。我到時候尋個借口過去就行。如若在那兒,我便也待在那兒,不會有另外消息傳出,
如果更換地方了,我便會給你等傳信。”
不過臉色變換了陣,這太子爺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一想到高居寶殿之上,手握權柄的威嚴,還是有些心潮澎湃地壓過了恐懼。
“謝太子爺,正是需要太子爺如此做。”
“季管事,坐下吧。我等兩人說話,不必起身。”
“謝太子爺。”
等著季管事恭敬坐下,太子頓了頓過後,
又再出聲問道,
“那季管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等,等到南邊邊境的消息傳來。等到京城內外混亂,到時候,就是太子爺您成事的時候!”
“嗯,本宮明白,辛苦季管事……等到本宮……必然要施行仁政,讓這天下百姓,免受此時這苦難煎熬。”
“太子爺必然會是一代明君。”
……
“總督,您要不也走吧。大不了回去京城被朝廷詰難,免了您的官職,但怎麼也比留在這兒等死好啊。”
“嗬……女眷子弟都送走了?”
“總督您的公子千金,二夫人,三夫人等人都已經由馬車送往京城。但大夫人說什麼也不願意走,說要與總督您共赴死。”
“蠢女人。嫌這總督府裏到時候死的人不夠多嗎?活膩了嗎,非陪著我死。”
海州府城。
總督府中,大多數仆人都已經遣散,隻留下了些親兵忠仆。
總督府從前待客的大堂裏,海州總督,此刻身穿著白色素衣,頭發散亂,形容枯槁,眼裏還有血絲,
手邊放了把利劍,毫無儀態,半躺半靠,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前麵站著位麵容有些著急的親兵,正勸說著他。
“她人呢?”
這總督卻一點不著急,掙紮著坐起些身,還是坐在地上,再問了句。
“大夫人正在房中梳妝打扮,說要以漂亮麵容來見總督。”
“哈哈……是老子的女人……行吧,她願意陪著老子死就陪著吧。省得我黃泉路上孤單。”
總督笑了起來,
“總督,您要不帶著夫人一起逃走吧。即便又流民圍困,兄弟們也願意為總督殺出一條血路來!”
親兵更加著急。
“逃走?逃去哪裏?”
總督先是笑著說道,然後掙紮了下,將壓在身下的一些書帖公文扯出來,隨手扔到旁邊,
“本總督,滄南人士。自幼讀書,不到十歲就做了秀才,人人誇我是神童,是文曲星降世。三十歲之前,我就進士及第,高居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