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為官三年,為施展胸中抱負,自願離京,來到海州一縣為官。我自認不算好人,別人收錢我也收,別人娶妾我也娶。別人罵我生氣,別人誇我得意。
但自信為官多年,還是做了些事情。
一路官場沉浮,幾經升遷,都在海州境內,最後在這兒總督位置一坐十幾年。在海州的時間比在我老家都多。
這就是我的家,我還能去哪兒?”
總督披頭散發,始終笑說著,
“難不成回京?本總督離京多年,缺乏經營,京中關係基本沒有。此刻流民,窮苦之百姓謀逆,海州淪陷。怎麼也需要個論罪之人,
還有比本總督更適合擔當這個罪責的嗎?回去本總督也是死。說不定這會兒京城裏有的是人盼著我就死在這兒,省得回去再給他們添麻煩。
我也覺得死在這兒好,說不定朝廷還能算本總督戰死。”
說著話,這總督眼睛裏血絲像是再多了些,紅著眼睛,咬著牙再說道,
“本總督辜負皇恩,獲罪於天,以至於海州淪陷。
辜負海州百姓,致使海州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
實在是該死,該死!”
“行了,你也滾吧,我要在這兒等我夫人了!”
“總督,我不走。您要不是不走,我就在這兒陪著您。”
“哈哈,又是個蠢貨。不走是吧,不走你願意留下就留下吧。來老子給你倒茶。沒想到本總督還有這個魅力,能讓人甘心一同赴死。”
總督大笑著,人也沒起身,隻是抬手摸到旁邊凳子上的茶壺茶杯倒了杯茶遞給親兵,
親兵看著總督,然後直接飲下。
“……夫人,你來了啊。”
這時候那去梳洗的總督夫人終於來到了前廳。
頭上盤好了頭發,帶著發簪,臉上抹上胭脂,唇上還抹了紅。
雖然年紀不小了,但自有她的氣度。
“總督,奴家來晚了。”
“不晚,不晚。過來吧,隨便坐,隨便坐……”
總督笑著,這夫人臉上也帶著盈盈笑容,款款走過來。
被總督伸手拉著,也不在意剛換的潔淨衣服,就靠在總督身旁,也坐在地上。
也不說話,隻是挽著總督的臂膀。
“總督,您千不該,萬不該……先前真不該挪用府城存糧啊!要不是糧草斷絕,哪至於這麼多叛軍……他們也是,一點不念著總督您從前恩情!”
親兵痛飲了一杯茶過後,
臨死了,幹脆也放肆起來,有些氣憤地這樣說道。
“屁的恩情,底下的大頭兵本總督才見過幾個。講得也是屁話,人都他麼吃不飽飯了,為什麼要跟著我等死?還為我拚命打仗?”
總督罵了句,然後望向屋外,
“……不挪用府城庫糧,不挪用州軍糧草,又能怎麼辦……去年遍地流民,餓殍遍野,到處都是死人。我自問貪財好色,但還算是個人。
看到滿城慘劇,我能怎麼辦?朝廷不撥糧食賑災,讓我自籌,我能怎麼辦?
看到人相食,鄰裏易子而食。我走到一個地方,人都在哭啊,喊啊,他們餓啊,痛啊,難受啊!
他們喊總督大人,救命啊,救命啊!我能怎麼辦!”
說著話,總督眼睛通紅,咬著牙說道,
“去年去南縣巡視,那是我在海州第一個為官的地方。遇到個老頭,看著歲數比我還大,他還記得我。
他對我說,總督啊,你是好官,你救救鄉親們吧,鄉親們太餓了。
我能怎麼辦?”
“老子前十幾年做官,貪了不少。這兩年做官,不賺錢還瑪德賠錢。索性,就當是本總督前他們的,現在一下還個幹淨。”
“這次起義,南縣也有。可他們有何錯?他們無錯!是本總督有罪。”
“本總督得罪於天下,得罪於天下……這遍地流民,全是流民啊,淹沒府城,或許,或許真是,真是該讓他們進城了……”
紅著眼睛,總督拿著劍,掙紮起身。
他夫人同他一起。
突然,
屋外遠處傳來一聲沸騰般的轟響,
像是有無數人憤怒的吼聲,又像是有人歡呼聲。
“……總督,城破了。”
“好,好……夫人,本總督這裏卻是沒有毒酒。”
“夫君,我願陪夫君同往。不論地上地下。”
“好……”
總督拿著劍,一劍刺穿了夫人的肺腑,
血噴湧而出,夫人忍不住蹙眉,但還是手緊緊挽著他的手臂,
對著他,臉上露出笑容。
“本總督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民。今也對不起夫人。”
總督眼裏含淚。
“無有。”
夫人抬手,擦拭了下總督的臉龐。
“謝謝夫人。”
總督笑了起來,然後抬起手,還帶血的劍再抹過了脖子。
血噴湧而出。
他和他夫人一同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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