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王朝的農民起義,必然有其局限性。
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混亂無序。
季梁的人也彙報了流民攻破海州府城後一些情況。
劫掠搶奪肯定是少不了的,更過分一些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少見。
不可能指望造反的流民中都是好人,都造反了還都能被道德法律所約束。
流民中,有窮苦艱難,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有原先就是混混渣滓的東西,
有叛軍,有農夫。
更有各種野心勃勃,試圖火中取栗的野心家。
其中最多的,都被洪流裹挾著,既不懂什麼軍令,也不懂什麼戰鬥,
就憑著一口氣,憑著對糧食,對填飽肚子的渴望。
隨著起義洪流,
連去的是哪兒都不知道,就隻是跟著前麵的人往前衝的人。
今天衝到這兒,明天衝到哪兒,
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
這種情況下,自然混亂才是主旋律。
也不可能要求這樣流民隊伍,有什麼紀律性。
而入城之後,
更多的情況就是,有一個流民看到了一家豪門大院,華貴的地方就跑過去,
然後周圍所有流民,也都遵循著最原始的,想要填飽肚子的欲望朝著那兒湧過去。
等著那院子半空,就又再湧向下一個華貴院子。
有些流民手上身上都已經掛滿東西,拿不下了,當再看到一個華貴院子卻還是拚命往裏擠。
隻是想讓自己手裏拿著的糧食,寶貝更多一些,
如果多一些糧食,他爹,或者他孩子就不會餓死了。
而那些大戶人家裏尋常的東西也是他們原本一生都難以企及的。
然後這種欲望,就催促著他,不停往著一個個華貴院子奔赴,直到實在失去了力氣。癱軟倒在某個地方停下來。
而這個過程中,往往是比較混亂和血腥的。
流民之間,也會為了搶奪某樣東西,互相打得頭破血流,打傷打死屢見不鮮。
據季梁這邊人傳回的消息上記錄。
事實上,海州府城被流民和起義軍圍困後,並沒有能做出太多抵抗,
那些城中真正的大戶人家在起義軍圍來之前就收拾家私跑了。
城中窮苦百姓自然也不可能去抵抗流民起義軍,大多緊閉門窗,待在家裏人人自危。
守衛府城的府軍,倒戈叛逃也不少。
最後還是守門的府軍將領看大勢已去,直接給開的城門。
但即便是這樣,
整個攻城中,起義軍和流民依舊死了不少人。
其中大部分不是被守城士兵所殺,
而是被身邊其他流民誤傷,或者幹脆就是踩踏身死。
粗略統計,僅僅是踩踏就死了近千人。
攻入城後,就不用說了。
燒殺搶掠都有。
有和人搶東西互毆死的,還有一口氣吃太多東西,活活撐死的。
起義軍中,也有些有識之士。
試圖約束,
但這哪兒一個兩個人能控製住的。
即便是季梁這邊有不少人在其中,都做不到這件事。
隻能秉持著季梁的意誌,盡可能多救一些該救的人。
屋裏,
季梁想著海州事宜,望著門外遠處,稍有些出神。
“……小梁爺,咱們來下盤象棋吧,隻能在這兒屋裏幹坐著,實在是憋悶的慌。你先前教咱的象棋還有幾分意思。”
這時候,光成略有些煩躁地出聲對季梁說道,
“行。”
季梁轉回身,應了聲。
……
“……待在裏麵,不要出聲,知不知道。”
“嗯,知道了,娘。”
南塞州,南邊邊境一個小村落。
這都深秋了,還穿著一身粗麻布的婦人手凍得通紅,
端著盆還沒洗完的衣服,匆匆跑回屋裏。
找來她孩子,趕緊將孩子放到了院子後的地窖裏。
她按著孩子的頭,讓孩子趕緊順著個梯子下到地窖底下,
小孩順著有些害怕地窖裏的漆黑,但還是乖乖聽著他母親的話,順著梯子往下著。
“這盞煤燈拿著,這個餅也拿著,一會兒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聲,更不要出來看,知道嗎?”
“除非等到這盞煤油燈熄了,外邊也沒有聲音了。或者娘叫你的時候你才許出來,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娘。”
“餓了的話,就吃餅,不過不要弄出什麼聲音來,知不知道。外邊有灰狼要來了,不能讓它們聽到。”
“娘,那你一起下來吧。”
“……娘還得去趕跑灰狼呢,好了,別說話了啊。”
看著孩子已經待在地窖裏,
婦人再叮囑了句,就趕緊將地窖重新蓋上,同時拿了些曬幹的玉米杆過來遮掩上。
已經聽到同村裏一些淒厲的慘叫聲,和一些馬蹄聲。
婦人趕忙離開,再去將家裏的糧食藏起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