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定山城城主蔣桂勇收到消息,帶著官兵趕到丁府的時候,已是姍姍來遲。
丁府門前唯留丁二少的屍身,頭顱單獨掉在不遠處,維持著死時的樣子。
丁府四周較遠的地方,不少城民正對著此處指指點點,偶爾有些城民跑近些往這邊張望,然後又歡天喜地地跑開去。
丁府的家仆們懦懦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到城主到來,才紛紛找到了主心骨。
蔣桂勇皺眉看著丁二少屍首分離的慘狀,內心快意與憂慮並存。
定山城是邊陲小城,遠離裴國國都,皇室指派來的鎮守也僅僅是個二境修行者。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丁家儼然一副土皇帝的做派,那丁二少更是為非作歹,目無法紀。
可偏偏丁家實力強勁,一名二境,兩名一境,壓過城主府一頭。
於是乎,城主府便隻能對土皇帝們睜一隻眼閉一眼了。
當然,裴桂勇私下收取了不少丁家的好處也是原因之一。
蔣桂勇對丁二少厭惡已久,此刻,屍首分離的丁二少就橫陳在眼前,他心裏自然是有些快意的。
隨之而來的擔憂,則是來自丁家家主。丁家家主前往雲霧城辦事已有月餘,再過幾天應該快回來了。
若是讓他看到寶貝兒子這幅慘狀,不知該發多大的怒火。
蔣桂勇連道晦氣,邊搖頭邊走進丁府內,便見到了衛和昌的屍體。
蔣桂勇快步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型。
除了額前的血洞,衛和昌身上沒有其他傷痕,說明他是被一招斃命的,凶手的實力定然遠超衛和昌。
倒黴,真倒黴,晦氣,真晦氣!
蔣桂勇連聲暗罵,死了都要招惹這麼大的麻煩!不查了,誰愛查誰查去!
去追捕這種凶犯?蔣桂勇有幾條命都不夠用。
於是,在裝模作樣地查問丁府家仆後,蔣桂勇沉吟片刻,便吩咐手下前往城外村莊緝拿凶手。
畢竟,樣子還是得做足的。
手下帶隊臨走前,蔣桂勇將其喊到一旁,低聲囑咐道:“到了那兒之後不要太過聲張,悄悄打探即可,最重要的是,即使見到人也別管,他要走就讓他走,千萬別攔他,等他走了,你們再進屋搜查,聽明白了嗎?”
手下連忙點頭:“聽明白了,悄悄進村,不聲張,見人就裝沒看見,然後闖空門。”
蔣桂勇滿意點頭,這才帶著官兵收拾了一下屍體,打道回府了。
……
……
城外,破落村莊旁的林子裏。
蘇憾輕輕將少年的娘親和幼弟放下,而後抽出劍,靈氣纏繞劍身,朝著旁邊的雪地揮劍,雪地上頃刻間便多出一個深坑。
蘇憾將一大一小放進深坑中,沉默不語。
坑中二人相擁而眠,應該就不會感到寒冷了吧。
沉默片刻,蘇憾忽然揮劍,割下自己的一縷頭發,輕輕地放在二人身上。
而後,他默默地用劍撥土掩埋。
待雪地上出現小小的墳包,蘇憾便在林子找了一塊巨石,將巨石切成四四方方的石碑。
在石碑上刻下“許”字,立在墳包的前方。
許家三口,長眠於此。
做完這些,蘇憾收劍入鞘,垂手而立。
體內,少年的魂魄正進行最後的燃燒,輕顫不已,魂魄時亮時暗,毫無聲息,卻又似乎在嚎啕大哭。
最後,少年的魂魄已經隻剩下最後一點光芒,無力地傳出意識。
少年在叩首,即為眼前的墳,也為蘇憾的恩。
蘇憾輕聲道:“恩從何來……承你身體,受你因果,天經地義。若我昨夜便出城回村,你的家人也不至遭受此難……”
少年的魂魄輕顫一下,散出意識:“如果不是我當時逞英雄,我們一家……”
蘇憾認真道:“不必如此多想,你隻需記住,你做了一件常人沒有勇氣做出的事情。隻是人力有盡時,力有不逮時,即便如此,也千萬不能以這個行為本身的意義去否定自己。這個世間,本就需要更多英雄,不必因此而責怪自己,你……是個好人。”
少年的魂魄經過一陣顫抖後,緩緩平靜下來,而後,便漸漸消去了。
消去前,少年散出了最後一縷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