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3)

川的奏對不置可否,他眼光一轉,便又落向了文官那列中的一人身上。

“季愛卿,剛才朕見你似乎並未參與討論,可是有和其他眾位大人不一樣的看法麼?”

季雲亭頷首出列,微微向上首的皇帝欠身道:“啟奏皇上,臣職司天監,對這些隸屬兵部的事物並不熟悉,不敢妄言!”

胤帝鼓勵道:“季愛卿一向心思敏捷,你但說無妨!”

皇帝既已說到這個份上,若再不開口表明自己的意見便是故意拿大了,季雲亭微微思忖一下,他揣摩皇帝的心意,料到胤帝詢問自己,便是想借自己的口,說出與齊百川相反的意見。

雖然如此一來不免又得罪兵部尚書和狄青,但總好過得罪上首那至尊之人。

“臣認為增兵涼州,實為萬不得已之下策!”季雲亭遂昂首朗聲道。他話音一落,百官中便是一陣沸騰。

齊百川冷哼一聲:“那齊某倒要洗耳恭聽季司監的上策!”

季雲亭微微垂眸,將齊百川的話當作耳旁風刮過,聲音平靜:“臣認為,最好之方法乃是派遣使臣前往犬戎國,說服國主與我大胤重啟邦交。犬戎國國主莫淵在國內威信巨大,乃犬戎國被捧上神壇上的國主,便連偏遠地區之小民,提起莫淵皆是滿麵崇敬。犬戎國主昔年......”季雲亭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道:“昔年曾與我國前朝國君私交甚好,如今想要修複兩國關係,還須從犬戎國主身上下功夫!”

季雲亭邊說,上首的胤帝邊點頭:“季愛卿這個想法不錯,隻是這功夫又該如何下,卻需好好斟酌,昔年朕也曾經見過犬戎國主,一身頑固脾性,隻怕沒有那般容易籠絡!”

“犬戎地廣人稀,他們的青壯年也是軍賊不分,白天是兵,晚上就是來犯我邊境的賊。就算今日籠絡國主成功,異日那莫淵退了位,也難保新任國主不再犯我邊疆。不如借這馬賊之機,我朝大軍壓境,索性一次將他們能打仗的軍隊全都滅了,方不負我胤朝威名!”未等胤帝開口詢問,下首的狄青便上前一步奏陳。

狄青態度分明,正是力主出兵!

“皇上,容臣秉一言!”文官一列又走出一人,正是現任當朝皇子太傅,如今文壇首領宋元道。

宋元道乃當代大儒,胤帝對他亦很尊重,見他有話要說,忙道:“宋卿請講!”

宋元道將笏板一舉,一把長胡子便從笏板上刷刷刷溜了下去:“臣認為齊大人,季大人,狄大人三人說法皆有道理,然俗話說的好,傷敵一百自損三千,我朝初定不久,正是方該好好修生養息之時,貿然和鄰國兵刃相向於自身有損無益。因此臣也附議季大人所言,以著力恢複邦交為主,但也可於涼州本地就地征兵數千,以衛邊防。若能從涼州本地調兵,便無需勞師動眾,分撥京師兵力千裏迢迢遠赴西北。如此兩手準備,若是那犬戎國主識相的約束自己國人,那麼我們自然與他化幹戈為玉帛,若是他不識好歹,我們也不妨與他一戰,以示我□□威儀!”

宋元道活的一手好稀泥,且如此巧妙又恰到好處,當即讓胤帝暗中驚歎,暗想這宋元道平日裏不顯山露水,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挺能幫得上忙!

他當即拍板采用了宋元道的意見,隨後皇帝又與眾官議了議派遣使者與籠絡犬戎的方案,自古兩國相交,最佳的籠絡手段無外和親一途。

不過胤帝膝下並無可以出嫁的適齡女兒,胤朝唯一的小公主才剛滿一歲。但按照以前曆朝曆代的老規矩,和親象征的意義更大,不拘於哪家王公貴戚,選一貴女讓天子認做女兒便是!

和親方案既定,胤帝便下意讓在京所有王公呈上族中適齡女孩名單,此事便交由內務府督辦。內務府之後圈定了京中某位大臣的嫡女,由胤帝親賜封號,便收入宮中待嫁,隨後皇帝又派一品大臣出使犬戎送上誠懇的邦交文書,可謂做足功夫。

不過這出使隊伍剛到犬戎三日,便被國主莫淵給趕回了涼州。使節帶回朝中的消息,莫淵有言曾與前朝炎帝蘇岑早有指腹為婚之盟,長子莫耶和炎朝長公主蘇玉更是已有婚約在前。若是唐宵能夠找回失落在民間的大炎長公主蘇玉送至犬戎完婚,兩國方才有恢複邦交之可能。

使臣帶回莫淵這婉轉回絕的第二日,涼州再次六百裏加急送到,竟是兩國邊境又出現了一大股犬戎馬賊,一路從涼州邊戍燒殺搶掠,一直殺到了未明城下,還好未明城城高山險,那些馬賊一時攻不破,但涼州邊城的數個村落,已是被他們洗劫一空。

這六百裏加急送到京都,將胤帝氣得幾乎沒有掀翻了龍案。

“要戰便戰,朕想息事寧人,他們卻得理不饒人,還真當朕是軟柿子麼?”胤帝鐵青著臉,扭頭對侍奉在一旁的花公公道:“傳旨狄青,叫他即刻進宮!”

“是!”花公公忙領了口諭退下,便在他剛剛前腳踏出飛霜殿時,便見著一個藍衣太監踉踉蹌蹌的從外間奔了過來。

花公公定睛一看,這太監眼熟的很,不正是長生殿的總管太監小喜子麼?

“小喜子,你不在長生殿守著,這般冒冒失失在宮中亂跑,成何體統!”花公公臉一板,頓時教訓道。

那小喜子麵色驚慌,湊到花公公近前低聲道:“花總管,見到您真太好了,事關地宮那人,不得已必須前來稟報皇上!”

竟然是和地宮那人有關,那說什麼也是頭等大事了,花公公頓時麵色一凜,他揮退左右,這才壓低聲音急問道:“出了什麼事?”

“不見了!”小喜子麵色慘白,猶如風中殘燈!

“什麼?”花公公頓感五雷轟頂,他跺了跺腳:“地宮機關眾多,沒有人從外間開啟地道,根本打不開那暗道,人如何會不見的?”說完花公公再顧不上前去宣召狄青,狠狠的剜了一眼小喜子:“還傻愣在這裏做什麼,快跟咱家進去回稟皇上吧!唉!”說罷一甩拂塵,便當先又急匆匆的返回了飛霜殿。

第三十六章李代桃僵

玄夜的神秘消失對於胤帝不啻於一道晴空霹靂,比起侵犯邊疆的馬賊,擁有莫大神秘力量的玄夜,才更加是讓人心神惶惶的威脅。

殺不死,囚不住,本身又擁有超乎這個時代的神奇力量。這種人無論放在哪裏都是一個巨大的危險因素,何況玄夜現在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

唐霄一想起那晚在地宮親眼所見的異象,仍覺心有餘悸!

“皇上,您看這?”花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探問:“就算是逃出了地宮,那人短短時間也不可能逃出皇宮,必是在宮中某處躲著伺機外逃,可要老奴傳令禁軍進行全宮搜索?”

胤帝麵上露出一絲苦笑:“不用了!”以玄夜的超能力,他想要去哪裏,一般人又如何阻止得了?就不知他此次出地宮究竟是為了什麼,這點才是最讓胤帝焦心的。

“地宮中除了那個聾啞太監,可還有人進去過?”胤帝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淩厲的目光頓時看向下首跪伏的小太監。

小喜子身子一抖:“沒有,皇上您當初曾有嚴命,除了那啞奴外其他人等不得靠近內殿半步,奴才們一向都隻在外殿守著,並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嗯!”諒這些人也沒那個膽子。唐霄心中略略鎮定了片刻,隻是表麵上他不能讓下麵人看出自己的心煩意亂,遂淡淡道:“花總管,狄青那處你明日再去宣他覲見,現在你即刻傳令造辦處,讓他們用石料將地宮入口給封了!”

“奴才領旨!”

“還有,讓所有宮人留意宮中出現的特殊麵孔,一有發現,不可驚擾,需第一時間向朕通傳!”唐霄忍不住又囑咐道。其餘的旁話他倒沒有多吩咐什麼,多說無益,玄夜這等逆天的存在,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奴才領旨!”

“朕累了,寢宮不要留人,你們都退下!”交代完這一切,唐霄便撐著額頭,緊緊皺起了眉頭,揮退了所有伺候的太監宮女們。

一直惶惶不安的小喜子,本以為這次自己死定了,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被降罪。一直到顫著腿從飛霜殿中走出來,小喜子還猶在夢中。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對陪著他一同出來的花公公道:“花爺爺,皇上竟沒有降罪於我,那地宮那人究竟是何人?我見皇上每次見他都十分著緊,這次那人失蹤,皇上卻又似乎毫不掛懷的模樣.....”小喜子對於此點十分不解,他一直好奇地宮那人究竟是什麼模樣,隻是皇帝有令,唯一能進入地宮中送飯的太監,必須又聾又啞又瞎,小喜子可不想變成殘疾人,盡管再如何好奇,最多也隻敢在那老太監送飯時守在地宮入口罷了!

花公公原本走在小喜子前頭,聽他這話便回身照他腦袋上給了一個爆栗,瞪眼道:“這次算你運氣,皇上沒有責怪,再問這種不該問的話,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小喜子縮了縮脖子一吐舌頭:“謝花爺爺教誨,如今小喜子沒事了,我先回長生殿了!”

花公公朝他揮了揮衣袖:“去吧,咱家也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花公公說罷,兩人便在飛霜殿的禦階下分道揚鑣。

小喜子剛沿玉龍石橋走了沒兩步,便看到一旁橋墩下突然緩緩步出一個人,那人明黃的龍袍,玉冠高聳,黑沉沉的眸子,唇上留著一字須,不是剛剛才在飛霜殿中見過的胤帝又是何人?

小喜子腦中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自己做出了選擇,他啪嗒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朝胤帝叩首:“奴才小喜子,參見皇上!”說完這話小喜子突然覺出有些不對勁。

胤帝剛剛還在飛霜殿,而且自己退出殿中時明明見著皇上還在書房裏坐著,如何會一眨眼出現在這玉橋之上,這實在太詭異了點!

他忍不住抬頭看向眼前那人,但見胤帝目不斜視,一直朝著飛霜殿走去,而且臉上冷冰冰的,根本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小喜子一眼。

小喜子忙垂下頭,卻用眼角的餘光看向皇帝的背影,但見那胤帝在橋上越走越快,突然一道閃光劃過,小喜子隻覺眼前一花,皇上的背影就瞬間在眼前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臉,最終發現自己不是在夢裏,也不是出現幻覺,頓時嚇得心膽俱裂!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看到!”小喜子慌忙爬起身,口中邊念著邊飛快的跑開了。

飛霜殿內,胤帝心浮氣躁,他翻了翻堆在案頭的奏章,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頭很疼,腦中似有金戈鐵馬正在砍殺,唐霄逼迫自己不去想當年,然而腦中竟是忍不住浮想起當年做炎朝宰相之時的過往......

那時雖然暗藏雄心壯誌,身邊卻也簇擁著一幫好友,當初的玄夜,那般高高在上出塵脫俗的國師,也曾視他為友,與他把酒言歡。

然而如今創下這千古不曾有過的宏圖霸業,登上了那至高之位,曾經的朋友卻變成了潛藏在某處詭秘莫測的殺機。讓他一想起來就汗毛倒立,坐臥不寧。

唐霄四下環顧,飛霜殿內一根根龍柱莊嚴莫測,明明是如此金碧輝煌的寢殿,但卻無法帶給人一絲暖意。

他心緒一亂,便扔下奏章,從書桌前來到了床邊。剛才宮女們都被他遣出了外殿,如今連個打簾子的人都沒有,唐霄自己掀了簾子,微一側身,便躺上了龍床一側。

龍床空蕩蕩的,仿佛連呼出的空氣都帶著一絲冰涼的氣息。

唐霄畢竟還是心性堅毅一輩,剛才那一絲傷感不過一瞬。很快他便緩緩閉上眼睛。

沒過一會兒,空蕩蕩的寢殿之內,頓時隻有他細微的呼吸之聲。

然而仔細一看,剛剛睡熟的皇帝眼皮卻在不住抖動,那是下麵的眼珠子正在飛速亂竄,似乎是他正陷入了夢中。

“朕沒錯,朕沒錯!”猛然一聲斷喝,唐霄刹那從夢中驚醒。

“皇上,您怎麼了?”一睜開眼便看到一人,正是剛剛奉令去傳旨的花公公。

唐霄下意識抓住了花公公的袖子,並驚魂未定的大口喘氣,等到心緒稍稍平複這才想起身旁乃是個太監,自己這番慌亂的模樣都叫一個太監看了去,成何體統?

唐霄忙鬆開了花公公的袖子,花公公遞上一條帕子,他擦了擦汗,這才開口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地宮的入口封了嗎?”

花公公但笑不語,隻在皇帝眼前杵著。

唐霄很快察覺出不對勁,他狐疑的抬眼看向花公公:“花總管,你......”剩下的半句話還卡在喉中,唐霄便募然間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花總管的臉竟然正在變化,仿佛沸騰的金液一般,一點點融化,又一點點重組,就連他身上的衣服也在變,一根金線一條花紋,就那樣一格格在他眼前重組成新的圖案。

唐霄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已經震驚到幾乎失聲。

足足耗費了三個呼吸的時間,他才終於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用足了所有的丹田之力才大喝出:“來人,快來人!”

“人?”變出一副新麵孔的那人笑著又往前走了兩步:“不會有人進來的,沒有朕的旨意,他們不敢!”

唐霄不可思議的看著最新出現在眼前的那張臉,眼前重新出現的那人讓唐霄一瞬間產生一種正在照鏡子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