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銜蟬居外設有禁製,外頭的噪雜聲並不能傳入裏麵,況且李夜清一行人離去的也早,所以畫舫中的一通桃色慘劇,李夜清也並不知曉。
秦淮河上,畫舫全都停止了遊行。
距離朱雄死在榻上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玉京城上的天色也漸漸破曉,打更人帶著五彩雞妖穿街走巷。
“寅時平旦,曉日升,宜……”
已經是寅時了,早間做早食的人家都已起了,一道道炊煙漸漸升起,官府的人也正在向教坊司內趕去。
青冠樓的雲橋下,鴇母正拉著孟薑說話。
看朱雄那幅死樣,八成是害了馬上風,現在有孫娘當作死證,孟薑卻是怎麼也不能再待在紅袖招裏了。
“這些錢你拿著,別說紅袖招虧待了你。”
鴇母將兩枚銀元塞進孟薑手心,心有餘悸地再三叮囑道:“從今往後你就別再回紅袖招了,安心找個好人家過生活去吧。”
這話說著是動聽,但其實鴇母也是怕孟薑在,這事情不會這麼快善了,官府的人多少是要盤問一遭再以儆效尤,加之再紅袖招為娼的這些年,鴇母克扣了孟薑不少錢財,哪裏是這兩枚銀元能打發的。
本以為按照孟薑的性格,一定會討要糾纏一番,誰承想孟薑隻是將兩枚銀元收好,向鴇母說了聲知道了便轉身離去。
早間的風吹起孟薑零碎的長發,露出一幅年青姣好卻有些憔悴的麵容。
看著孟薑走遠後的背影,鴇母嘟囔了聲就趕緊回了紅袖招去接見那幫收屍的官差。
此時一輪清月往西垂落,天邊泛起了一抹白色。
沿著秦淮河右畔的狀元街向北走去,越靠近城北的住戶民房就越發的低矮,那裏大多是玉京城中窮苦人家居住的地方。
孟薑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裰衣,眼神中看不出是何神情,仿佛剛剛朱都尉身死隻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過了狀元街就是懷安坊,再往後就是北坊,到了北坊往往就難以看見高樓府邸,雲棧飛橋,隻剩下數百戶匍匐低矮的民戶以及交錯縱橫的坊道陋巷。
路過懷安坊時,孟薑停住了腳步。
坊市兩側有許多家做早食的店家已經開門,祭拜灶君後膛火上便升起一縷炊煙,蒸籠內飄出的香氣逸散在坊道中。
像這樣尋常人家的早食,孟薑也極少吃過,她抿了抿唇,還是從袖中摸出了幾個錢。
孟薑提著一盒熱騰騰的早食走過懷安坊,一直來到北坊。
這裏巷陌交錯,隻是低矮的磚牆隻一眼便能看見坊市全貌,居住在這裏的人生活清苦,雖然沿靠著的都是秦淮河水,但過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天未透亮,北坊的民戶大多已經起身準備一天的勞作。
孟薑穿過巷子,沿途遇到好幾個相識的鄰居,寒暄幾句後就擦身而過,街坊們也都知道孟薑做的是下賤的皮肉生意,可憐笑貧不笑娼,何況大家過的都是清貧日子,隻是為了一鬥米罷了。
布鞋踩在鬆軟地黃土上,孟薑提了提衣角,巷陌盡頭有一座低矮的三居瓦房,和北方大多數民戶一樣,白牆黑瓦。
瓦房的紅木門上貼著的門神像早已斑駁的不成樣子,就連門環都已經鏽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