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夜清去玉衣巷掛職都司伊始,東宮每月俸祿和年節賞銀都轉寄在戶部。
本來李夜清還盤算著以後等貓將軍玄照的案銷之後,拿這些銀兩去新都買下一間園宅,開家字畫鋪子。
此時李鎮一兩句話,卻徹底打破了李夜清的籌備。
“您全拿走了?”
李鎮見李夜清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回道。
“北涼道五通神犯了神律,被泰山府君遣去了荒川,新任的五通神還不曾到監天司報備,北涼道這才害了蝗災,銀庫吃緊,以後再還給你。”
除卻大玄三千多神位以外,其他地界還有許多神靈。
與監天司不同,大玄監天司管理的是神靈,不論聖人敕封還是野神招安。
但泰山府君管理的是神位,神靈脫離了神位,那便算不得神靈。
而泰山府君所在的太山位於北冥之地,據傳那座仙山是除卻桃止山外的第二道人間天門,隻是無人到訪。
每逢年節,人間魚龍燈會,九州臨陛。
大小神靈也需趕往北冥太山,朝聖泰山府君。
李夜清攤手回道。
“既然是賑災,那用就用了,錢嘛,再攢就是。”
隨後李鎮站起身來,拍拍李夜清說。
“別這麼懊惱,我有兩樣東西交給你,算是那三十萬兩的抵押。”
見狀,李夜清也從階上站起,白澤一躍而上,趴在了他的肩頭。
“什麼東西?”
能從李鎮口中說出的東西,那自然都是寶貝。
李鎮指著堆放奏章的龍涎木案上說道:“神道的敕令,筆海裏自己去找。”
筆海其實就是更為寬大的筆筒,一寸為筒,二寸為海。
聞言,李夜清走到李鎮批閱奏章的木案旁。
木案上右側堆了厚厚一疊還不曾批閱的地方官級遞上的奏章,左手邊腳下是數十方寶硯,珍貴木料製作的筆海內插的上等毫筆如樹林一般。
而筆海上也陰刻了兩句詩詞,是謂之誠欲兼搜於筆海,亦當閑惙於蘭從。
李夜清在筆海的毫筆中翻找了一陣,終於在下麵望見一隻金燦燦,泛著寶氣的令牌。
拿出一看,令牌長短莫約一寸,正麵鐫刻著敕封,背麵則是神道,最底下還有一排小字,如朕親臨。
這是聖人用以敕封神靈的令牌,大玄七十二山水正神皆是受此令敕封,憑借此令更是能請出如寶無全這樣的正神真身。
李夜清將敕令收入腰間,眉眼間是按耐不住的喜色,當下拱手道。
“謝過聖人。”
李鎮笑罵一聲,再次叮囑道:“西行蜀地,少不得妖魔阻隔,自桃止山歸來,你也應當能看到,即便自人皇起,大玄三逐妖魔,但始終不算太平,隻是出了玉京所在的京畿道,進入隴西道州府,就不乏妖物作祟,域外蠻夷和妖族更是虎視眈眈,拿著這敕令,非必要時不要拿出。”
“謹記在心,”李夜清微微頷首,隨後又問道,“那第二件東西,又是什麼?”
李鎮拿起檀木架上掛著的紫絨袍衣,籠在身上後說道。
“跟我來。”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出坤寧宮。
此時天色陰晦,沿蕭牆栽種的楓樹深暗,已漸入紅。
沿著長道穿過華蓋,躬省,柔儀,奉光等殿,再走過內五龍橋和闕左門,引入眼簾的就是太廟之所在。
方才在內五龍橋下見到了兩隊手捧《寶光經》的青衣女冠,看著望躬省殿去了,應當是為修書遞送原稿。
等李鎮和李夜清來到太廟前時,已過了申正。
最崇佛重道用儒教的麟功聖人卻不曾在祭祀先祖靈位中安插祠官和靈祝。
但李鎮卻沒有領著李夜清進入太廟,而是沿著朱黃漆底的高牆望太廟後頭走去。
太廟地勢極高,從這裏能眺望整個玉京城。
在廟牆背陰的地方,立著一座石碑,不曾刻字,碑前的香爐仍點著半截清香。
李夜清望著這無字碑。
“這是?”
“你爹監了十五年國,時常說等遷都後,就在太廟旁建一高台,不輸鳳凰台雲橋,能俯瞰玉京全貌,”李鎮撫著石碑道,“可你爺爺眼睛隻望向關外,到頭來你爹走了,高台雲橋不僅沒建成,連靈位都不曾帶入太廟……”
李鎮摩挲著石碑,說話和先前大相徑庭,斷斷續續,零零碎碎。
李夜清不曾開口,隻是靜靜地站在李鎮身後。
躊躇了片刻,李鎮按向石碑,漸漸的,碑麵泛起青光,一隻紅漆劍匣被李鎮從碑中取出。
‘吱呀’一聲。
有些鏽蝕的劍匣被李鎮緩緩打開,隻見匣中擺放著兩柄長短不一的劍。
一柄長不盈二尺,紋路樸素而劍光如水,在劍柄上刻著兩個古篆字,曰‘霜降’,隻是劍首崩斷一截。
另一柄僅有三寸,卻精雕細琢,劍身純黑不見半點駁雜,劍尾雕著睚眥,睚眥之口穿了一條瑞穗,竟是柄修行者可煉化的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