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日高懸,一輛玄漆底,由四隻推車鬼小妖滾著車輪前行的車輛早早得駛離了宮城。
穿過六角井和少府監之間的官道,再出了朱雀大道的坊牌就進入了內城。
推車鬼將李夜清一眾人送至了銜蟬居外,可四隻小妖卻賴著不願離去,直至白澤渡了一縷妖氣分給它們,這才推著車輪離了琵琶街。
揭開門神符,進入銜蟬居後。昌化就從李夜清腰間的畫軸中竄了出來道。
“香被繡褥也比不得咱銜蟬居的木床棉毯啊。”
緊接著餘下小妖們也都從畫境中飛出。
六角井百貓坊的徐祥早間帶著槎車來過了,因而銜蟬居的狸奴們都被帶去了百貓坊寄養,直至李夜清年關前返京。
“李君,既然從宮中回來了,那準備何時去蜀地?”
聽桃夭夭問起,李夜清將背著的劍匣取下後回道:“聖人返京,今明兩夜會有兩成小花燈會,等明晚燈會過後,我們就出發。”
聞言,桃夭夭微微頷首。
“那我去收拾行裝。”
敘談片刻,李夜清帶著劍匣和畫軸走進了內室。
在書案前,李夜清打開了劍匣。
那柄崩斷了一截劍首的霜降,此時多了一副梅點劍鞘,上麵縫了搭扣可用以懸在腰間。
這柄劍在碑中存於劍匣不知多少年,李夜清拿起霜降,從劍鞘中拔出數寸後,如水的劍鋒依舊在檀窗透過的青日下泛著寒芒。
再遞出幾分,那崩斷的缺口就逐漸顯現出來。
望著這柄霜降,李夜清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何時,白澤跳上了書案道。
“好劍是好劍,但要想重鑄劍冠,也不是一般鑄劍師能經手的,所需材料更是難得。”
李夜清從袖中取出高翦所贈的鐵精。
那寸餘大小的鐵精開化了部分靈智,一落在書案上就蹦躂著想要逃離,隻是被靈氣束縛,不得脫身。
“先生看這枚鐵精如何?”
白澤瞥了一眼案上的鐵精,回道。
“我雖略有所聞,卻也不是鑄劍師,但想要鑄造一柄真正的好劍,決計不比修行入道簡單,其中有以世間精物淬入劍中,以生劍靈者有青雀山上那柄漱玉,以活人血氣入劍淬煉者,如鎮國公徐達手中那柄扶乩,還有以香火祭祀,十年以成劍胚,又十年而劍成的攬雀尾。”
聽著白澤說劍,李夜清若有所思說:“漱玉,扶乩這兩柄劍我都曾聽聞,攬雀尾是哪位劍師所鑄?”
“這是柄人皇時期的古劍,當年青雀山祖師親自淬煉,他以一山香火祭祀神靈而鑄劍,確實有些心比天高,”白澤搖晃著尾巴回道,“但到底讓他鑄成了,雀神自太山去往桃止山受人皇封禪時,受了他祭祀的香火,垂落了一根尾羽熔於火中,終於劍成,劍名攬雀尾也是因此而來,隻是後來青雀山祖師飛升不成而劍解,這柄神劍也不知所蹤,究竟還在不在青雀山內,怕也是隻有當今掌教才知曉。”
白澤口中的雀神不同於一般神靈,是人皇時期,本就生於太山的上古神靈,而大玄境內七十二山水諸神都是凡間精物,受了敕封才有神位。
人皇封禪後,雀神作為四方神之一鎮守中原,也就是如今的大玄國境,皇城前的朱雀門即是為了祭祀雀神所建。
隨後白澤又道:“劍到底是身外之物,即便以心神煉化為本命物,對修行也不會大有裨益,你看黃廣孝和我,有需要寶物傍身嗎?”
“我記得先生您以前不是有柄名喚蠹魚的劍嗎?”
李夜清想起以前白澤妖體還在時,幻化人形總是懸一柄儒劍於身側,隻是現在變不得人形,劍也不見了。
白澤愣了愣後回道。
“丟在了學宮裏,以後等妖體重塑了再拿回來。”
將霜降插回繡有梅點的劍鞘中後,李夜清說道:“嗯,先生所言不錯,劍到底是身外之物,隻是這柄霜降對我來說卻有些其他意義,即便是不用,也還是想將劍冠重塑。”
言罷,李夜清將匣中另一柄飛劍暮鼓納入畫境,又把霜降懸在腰間,隨後闔上鏽蝕的紅漆劍匣,小心地置放於書案下。
做完這些後,他帶著霜降和畫軸走出內室。
“我去趟城南。”
來到天井時,對一眾小妖說了聲,李夜清就推開了銜蟬居大門,可還沒走上幾步,就發現三足鳥妖停在了自己肩頭
這兩日在宮中,小妖們都憋的煩悶了,昌化它們饞嘴好吃,有膳食管就不管不顧,伶韻卻是鳥妖,最是受不得約束。
見狀,李夜清也不曾阻攔,帶著伶韻就往城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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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城隍司。
相較於其他祠廟中善男信女和香客源源不斷,一日兜售的符發疏文和香火可比內城任意一間鋪子,城隍司就顯得極為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