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寺中。
李夜清離開寺廟書閣後,不覺已是未時正,鍾樓中的僧人在敲過鍾後都去了大殿內誦念經書。
此時棲霞寺上的天色隱晦,有如一麵水墨銅鏡般,遠處晦暗的雲霧屯集,好似清水中點入了一滴淡墨。
天邊的小雨淅淅瀝瀝,可寺中卻貼有防雨的符籙,可盡管如此,在寺廟內也見不到什麼香客的身影了,一時間整座棲霞寺都變得格外冷清,隻有平緩的梵音與細微的雨聲交織一處。
攏了攏身上的氅衣後,李夜清沿著青磚寺道走過大悲壇,一路上途徑鼓樓,天王殿和四季堂都不曾見到一個人,就連精怪們都不知道去了何處。
在寺中獨自繞了半晌,先去放生池裏喂了紅白二色的鯉魚,而後觀摩了許久長廊中各派丹青名家所作的壁畫,可還是實在覺得煩悶,李夜清便回了廂房中,點起一爐醒神的檀香,閉幕修行起浮玉山的法門。
這些時日都將精力用於了習武練拳,以至於懈怠了修行,可今日李夜清運行起法門時,卻發覺周遭靈氣遊走全身時變得更加順暢,就連氣府都好似拓寬了許多,應當是習武時淬煉全身筋骨起到的成效。
因為那爐醒神所用的檀香,李夜清不覺間就沉浸於修行周天中,這樣的狀態在道門叫冥想,佛門則稱作禪定。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鐫刻經文的爐中檀香已然盡數燃燒殆盡,堆了小山似的香灰。
一聲啼鳴在廂房的檀木窗外響起。
李夜清聞聲睜開微斂的雙目,隻覺今日修行受益許多,雖然他所修的長生橋法門需用八精打造溝通天地的橋梁來籍此入知境,可在每日修行中所積累的靈氣愈多,時日經久後未必輸於尋常的知境。
當時在浮玉山中並不缺八種精物,隻是修行需要見天地,見眾生,這樣曆練後所修入的知境遠比當藥罐子走得遠,這也是李夜清時至今日仍未入知境的原因。
李夜清看向身旁僅剩香灰的小爐,喃喃自語道。
“還缺水精,風精,山精和澤精這四種精物便能入知境了。”
而這時,他才注意到了檀木窗外的動靜,起身穿靴後去看時,卻發現是玉衡立在窗簷上。
李夜清上前推開窗,看見外麵天色漸暗,夜幕將垂,可遠處這冬雨還是不曾止住,連月光都被墨色的濃雲所遮蔽了。
玉衡飛進廂房中,抖了抖羽翼上所沾染的雨水後說道。
“李君,你怎麼修行了這麼久,我都在這等好久了。”
“或許是這醒神香的緣故吧,今日修行不覺間靈台就空靈了。”
正說話間,玉衡羽翼上的雨水卻抖落到了他的鼻尖上,李夜清用指腹抹去了水滴後不禁問道。
“這寺廟中不是都貼有避雨的符籙嗎,你這是從哪兒惹的一身冷雨,喂喂,你小子不會是去放生池裏偷鯉魚吃的吧?”
抖落盡了身上的雨水後,玉衡搖搖脖子回道。
“李君這是說的哪裏話,雖說僧道不相幹,但咱怎麼可能去幹這種缺德的事情,這是在寺廟後山才淋的雨,趕路急了忘記捏個莫沾衣法了。”
將檀木窗拉回別上後,李夜清回頭問道。
“後山?你沒事去雞鳴山幹什麼。”
玉衡飛在李夜清的肩膀上落下後說道。
“我們都去了哇,昌化它們和夭夭姐都在雞鳴山裏,現在正做了晚食,就等著李君你一起去呐,那裏還有好多青丘的狐狸呢,棲霞寺裏的和尚們今晚都要辟穀禪定呢,他們不吃飯,咱們可一頓也不能落下,趕緊走吧李君,再晚些的話,飯都要冷了。”
聞言,李夜清道了聲好,從一旁的龍門架上取下掛著的氅衣,又取下來了那柄掛在牆上的油紙傘,隨後便出了門。
提著油紙傘走過大殿時,隻見大殿內的燈火葳蕤,檀香的靄煙繚繞在殿旁浮沉,李夜清踮腳眺望了一眼殿內,隻是隔著朦朧的窗欞紙,並不能看見裏麵的景象。
走過凝影門和竹院後便來到了寺外,夜幕中有細雨垂落,落在發絲間使得人不禁發了個寒顫。
李夜清撐起油紙傘,和玉衡一同往雞鳴山中青丘族裔所居住的地方走去。
雞鳴山脈連綿十數裏,一座山頂的石佛分隔了南北兩地,北邊是大玄軍營和演武場所駐紮的地界,而另一側則山清水秀,每逢青日懸空,山間森鬱便蒼翠欲滴。
李夜清沿著山間的石梯向上踱去,兩側樹影朦朧,複行了數十步,眼前卻豁然開朗起來,有如柳暗花明一般。
位於山腰的位置上被墾出了一片平地,七八間竹製的小築聳立其中,有幾位與塗山雪相似模樣的青丘少女提著竹籃走去,青丘的女子多麵容秀美,除卻發絲間可隱匿的狐耳以外,最具青丘狐族特征的便是那狹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