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雅集(1 / 2)

立冬後,江南道的風雪就好似春閨女子的心事一般不定。

方才玉京城還日頭漸落,霞光如紗,可須臾間就風雪似刀,在亭台樓閣的瓦頂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素被,隨後又將其吹散成滿天玉屑。

光宅坊的南門下,薑府的白衣少女騎著那匹毛色如墨染絲綢般的凶馬麟駒瀟灑奔馳而過,寬大的馬蹄踏過街道,激起一大片雪花。

坊中兩側穿著厚裘衣的行人見到此景,都不免在心中暗道一句這女君雪中策馬好快意。

薑紙煙騎著麟駒,沿著光宅坊的坊道直行數裏,但她卻不曾直接去今日紅爐雅集所在的地方,而是向著光宅坊的西南處去了。

跨過光宅坊的西南遺夢廊橋,入眼處就是兩邊都覆蓋以昂貴四神瓦當的巷陌。

這間巷子名為停雲巷,隻因每逢玉京青日懸空,那穹漏上的雲霧折射在四神瓦上,好似近在咫尺一般。

而在停雲巷的盡頭,就是一道寬逾兩丈的朱紅宅門,兩側有紅葉從簷角旁探出枝頭,極具春色。

薑紙煙翻身下馬,左手牽著麟駒的韁繩,緩步往停雲巷深處走去,風雪拂過,在她的黑發上點綴了斑斑霜白。

看向眼前的壺天府,她不禁嘖嘖讚歎。

玉京城有四大雅集,所謂雅集其實就是儒門文人墨客們飲酒吟詩的聚會,但地借人名,其中最為出名的四場雅集過後,玉京文人們就排下了這四大雅集的地點,分別是薑府的春神雅集,翰林苑的紅爐雅集,上庸學宮的桃花雅集和停雲巷的壺天雅集。

四大雅集各有千秋,春神雅集中丹青手最多,因此被評為最有匠氣,紅爐雅集中留下無數名句,故而被評為最有才氣,上庸學宮的桃花雅集不必多說,眾多學士聚首,可謂文運昌隆,被評為四大雅集之首。

但獨獨這停雲巷的壺天雅集,未出詩畫,也無名家留墨,還是太孫李玄禎的宅院,它偏偏能被評上四大雅集,更多的還是因為其氣象。

壺天府還有另一個名字,乃是月地雲階,是當年落成時,上庸學宮大祭酒觀棋先生親自取名,隻因其建造借盡地利,每逢夜幕垂落,那輪圓月就會落在壺天府上,不論遠觀還是近看,都仿佛觸手可及。

加上那停雲巷的四神瓦能映襯著雲霧,從停雲巷走過時,雲霧仿若階梯一般直達明月,整座宅院仿若壺中天地,故而有了月地雲階和壺天雅集的名號。

薑紙煙緩步走過停雲巷,直至壺天府的宅門下,卻見紅漆大門緊閉,並未有人居住。

但宅院外卻掃灑的分外潔淨,就連巷牆上斑駁的青苔都被刻意打理成年歲悠久的模樣。

“那李玄禎,我上次見過一麵都差不多十年前了,他要是真在我眼前,我還不一定認識。”

薑紙煙自言自語了兩句,隨後拍了拍臉頰,不禁有些後悔當時對李靈澤輕易許諾,畢竟就算是遇見了李玄禎,他就算再紈絝,那也是太孫,自己又哪裏能使喚得了他?

想的有些心煩,薑紙煙幹脆不去想了,拽了拽麟駒的韁繩,回身往停雲巷外走去。

方才走出兩步,一封加急的青蚨信出現在她的麵前。

薑紙煙打開青蚨信,卻是賀小涼寫過來的,原來是紅爐雅集就快要開始了。

“為這還要專門寫一封青蚨信,真是浪費,我難道還會不認識路嗎?”

隨後她鬆開手,那封青蚨信就隨之消散在停雲巷的風雪中。

停雲巷外偶有些許交談聲傳出,薑紙煙牽著麟駒才走出停雲巷,拐角處就遇見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青年穿著一身素白的直裰袍衣,外麵罩著一件青墨雙色的半臂衫,身後還跟著一隻黑溜溜的小犬。

“喂。”

薑紙煙不自覺的就脫口而出,喊住了前麵的青年。

此時李夜清正在靈台中和禍鬥吹著當年他在這壺天府雅集中豪擲千金的往事。

聽見聲後傳來悅耳的女音,李夜清回頭望去,卻是個也穿白衣的女公子。

這樣的風雪天還穿著這麼單薄的白衣,竟然也是個修行人,李夜清心中如是想到。

但比起穿著單薄白衣的薑紙煙,她身旁牽著的那匹凶馬麟駒則更能引起李夜清的關注。

麟駒的凶名在玉京可謂首屈一指,前歲秋狩時,這匹凶馬在馬廄裏就曾咬傷了聖人的一匹乘雲驥,性格之烈更甚於野獸。

李夜清先前隻是聽說,但見到這匹馬頭骨崢嶸,肋下生有肉翼,當下也就猜出了七八分。

而這若是薑府的麟駒,那牽馬的少女自然就是那位玉京儒門中名聲顯赫的薑女君了。

眼下薑紙煙喚了自己,李夜清便叉手行了禮。

見這青年公子如此有禮,薑紙煙也叉手還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