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星將雙手枕在腦後,躺在房脊的瓦片上,絲毫不在意身上那名貴的袍服,看著上方的夜幕低垂。
“後麵的事情,李繡衣也已經聽說過了,我跟在我師傅後麵一邊修行監天司的法門,一邊研習天幹地支,觀星分天定相,當然,閑暇時無聊就看看四書五經通義解乏,順帶去考了一次崇學署和上庸學宮。”
“這倒是和傳聞有些出入,先前大玄儒門都以為你是參加了考學,而後才被大星官收做弟子。”
李夜清捏著手中的酒盞,抿了一口酒花。
“之後呢,你不曾回去看看父母親?”
聞言,卜星幹笑一聲,似乎是有些自嘲。
“自是沒有,當年將我扔在那寒冬臘月的巷子裏,他們就或許做好了我活不了的準備,現在他們已經有了一個正常活潑的子嗣,雖然不算富裕,但也過的還算不錯,我要走的是師傅的路,注定是為這大玄國運而活的,與他們,此生不相見就已是上上簽。”
說到這裏,卜星側了個身。
“更何況,我是修行人,他們是凡身,不過區區幾十載壽元,時間就像白駒,彈指一瞬間就過去了,當然了,我可能死的比他們要早也說不定。”
李夜清看向身邊的卜星,似乎見他用衣袖擦了擦臉。
就在李夜清想要開口安慰兩句時,那卜星又猛的翻身坐了起來,神色自然,絲毫不見剛剛那感傷模樣。
“你這………”
李夜清有些摸不著頭腦。
卜星伸手指著夜空道。
“李繡衣,你看北方的天幕。”
“天幕?”
李夜清順著卜星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北方的星辰晦暗,正對應著北方的妖族氣運。
“北方妖族氣運此番被削去了至少四成,北疆那邊也安定了不少,不過我這觀星看相的本事有限,也隻看得出這麼多了。”
卜星端起酒盞,飲了一杯後侃侃而談道。
“青雀山那日六位真人共同起劍,青雀三君之首的劍君斬去北荒妖族近五成氣運,李繡衣隻看見了代表北荒妖族的星辰暗淡,卻不見那破軍星光芒大盛,而開陽星卻隱於雲霧,這代表著北荒又有一尊三境以上的大妖隕落了,氣運之說玄而又玄,但卻總能在冥冥之中影響了許多,聖人的這步棋走的好啊,既不用大動兵戈,勞民傷財,還能讓北荒的諸多妖族起碼十年內不敢來犯,同時還削減了道門的一些底蘊。”聽到這話得李夜清微微一愣
“削減了道門底蘊?”
李夜清稍稍一愣,繼而明白過來。
畢竟劍君起劍,靠的不僅僅是靈氣支撐,這一劍過後,青雀山中的真人們也損耗不少,幾年內怕是恢複不了原先的狀態。
“聖人不願廟堂受製於兩教,故而推崇儒門,想以學宮壓倒兩教,後再削儒,這麼做的確不錯,隻是兩教底蘊高深的讓人難以想象,想要壓倒兩教,何其之難,至少也需得三代聖人的努力。”
卜星拍去了手上的灰塵,站起身來。
麵前的夜幕漸漸泛白,已經四更天了,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該大亮了。
“好了,時候不早,歇息去了,今天還要去司夜譙樓裏處理神靈任職的事情。”
言罷,卜星就躍下了房梁,身形消失在廂房院門外。
李夜清晃了晃手中的酒壺,裏頭空空如也。
他看著空壺,笑了笑,也下去回到了廂房之中。
……………
未時。
雖然靈澤神尚未歸位,但今日天氣還算不錯,午時那會兒下了一場小雨,眼下天色青的好似一麵無垠的銅鏡。
朔州刺史頗為忙碌,隻在早間見過他一眼,李夜清和卜星便兩人獨自去往了青磚巷子裏的司夜譙樓。
沿著官道走了莫約一刻,卜星站在刻有浮雕的巷壁前。
“山君。”
道出了今日的法令後,司夜譙樓設下的禁製也隨之被打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司夜譙樓裏,而司夜官王橡也已經早早的在下麵等候著。
“兩位大人,可算是來了,紙筆墨牌都已經準備好了。”
李夜清瞥了眼一旁的卜星,而卜星隻是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
兩人跟隨司夜官走到了譙樓三層,麵前的木案上已經被整理幹淨,上麵擺著一封空白的青蚨信。
李夜清提筆蘸墨,在心中醞釀片刻,隨後寫下了要送到希夷山中的青蚨信。
司夜官王橡在一旁看著李夜清提筆寫信,看著那一手端正的小楷,不禁感慨道。
“繡衣大人的這手字,寫的還真是漂亮啊,不輸給京城的那些書法大家啊。”
卜星雙手環抱在胸前,調侃道。
“那可不,畢竟李繡衣在京城時可是寫出了幾本書呢,字怎麼會寫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