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鎮和蘇清淵,一位當今聖人,一個是未曾入學上庸學宮的考生,身份本是雲泥之別,現在卻同坐一案,共同商討有關邊疆治理之策。
兩人足足談論了近一個時辰,而蘇清淵也從最初麵對上座時的忐忑,隨著言談至關鍵變得慷慨激昂起來。
“如此,朝廷主持開放北疆互市,就能夠大大減少邊關的隱患,這便是晚生所寫之策。”
蘇清淵言罷,胸脯還因為激動有些上下起伏。
他剛準備去摸一塊板栗酥吃下,卻發現僅剩的兩塊板栗酥都被專心聽他談論的李鎮給吃了。
李鎮看著手中的半塊板栗酥,有些尷尬的一笑,繼而開口問道。
“其實邊關開放互市之舉,幾年前朝廷也曾嚐試過,但都無疾而終,邊關外的牧民們,他們想要買鐵,我們不賣,我們想要買馬,他們也不賣,一來二去隻能用牛羊毛皮來置換些藥品糧食,這種蠅頭小利又哪裏值得朝廷如此花大功夫呢。”
聞言,蘇清淵卻是搖了搖頭,拱手回答道。
“大人,邊疆之患自古有之,其根本不在邊關將士多寡或刀兵火器之銳利,而是在人心不夠凝聚,以邊關將士的性命為抵禦外敵的長城,遠不如以天下人心之凝聚為長城,牧民們是不願打仗的,隻要邊關互市管理公允,由朝廷主持,能夠減少多少劫掠,隻要貿易得當,北荒草原的牧民和我大玄邊關百姓都能夠富足,晚生敢誇下海口,就算草原四部的可汗們都聯合入侵大玄,他們的騎兵也是不會跟隨的,隻要互市開辦,即可勝百萬大軍!”
李鎮被蘇清淵的一番言論給驚詫住了,他沒有想到,這樣的話竟然能夠從蘇清淵這樣一個年方及冠的考生口中說出。
而李觀棋也有些驚異,他當時雖然看過蘇清淵的這篇互市策論,可現在當麵聽到蘇清淵的這一番豪言壯語後,他才發現,這個青年的心胸之中絕不僅僅是文墨詩詞,而是裝著整個大玄天下。
“好啊,以邊關將士的性命為長城,遠不如以天下人心凝聚為長城,這番話我記下了。”
言罷,李鎮站起身來,他拍去了掌心的碎屑,微微笑道。
“蘇小友,多謝你的這篇邊關策論,當然,也多謝你的板栗酥,今日就此別過,祝你考運昌盛,前程錦繡,他日有緣再見。”
見這位封疆大吏即將離去,蘇清淵也是連忙拱手道。
“晚生送大人。”
但李鎮卻擺了擺手,笑著回道。
“不必了,你安心溫習吧,我和觀棋先生自去便是了。”
蘇清淵抬起頭,又行了一禮。
“是,大人和觀棋先生慢行。”
臨走時,李觀棋拍了拍蘇清淵的肩膀。
“今日說的不錯,破例告訴你一件事情,選舉文士的廟試並不考雜文策論,那策論不必看,還有一件事,少吃些甜食,小心齲齒。”
看著書案上空空如也的油紙包,蘇清淵不免尷尬一笑。
……………
離開廬舍後,李鎮和蘇清淵走在通往大相國寺後門青磚小道上。
李鎮還在思索著蘇清淵的那一番話,以邊關將士的性命為長城,遠不如以天下人心凝聚為長城。
這話不可謂不驚世駭俗,但也不是不可行,畢竟草原部族們夾在北莽國和大玄國之中。
這些中立的草原騎兵們並不隻單單侵擾劫掠大玄,同樣北莽國的邊境也深受其擾。
但這也不隻是草原部族的原因,生活在草原的牧民們所處的環境極其惡劣,他們不僅要為生計發愁,還時常夾雜在北莽和大玄的戰爭之間。
李鎮心中思付,如果真的按照蘇清淵所說,好好地開放互市,這樣不僅能夠拉攏草原部族的人心,甚至可以與其結交,如此一來,大玄邊關的隱患也解決了,如若大玄與北莽正式開戰、這些草原部族的騎兵戰力卻不可小覷。
見李鎮一幅沉思的模樣,李觀棋不禁笑問道。
“聖人在想什麼?還是有關蘇清淵的策論嗎。”
而李鎮也點了點頭,不予置否道。
“沒想到啊,我到了這個年紀,竟然又遇到這樣的人才,此子心性、膽略、軍事謀略,都神似當年的……”
不等李鎮說完,李觀棋就提前說起了一個名字。
“當年的黑衣宰相?”
“不錯。”
李鎮肯定道。
“隻可惜啊,這樣的人才又要進入你們上庸學宮。”
聽到李鎮這麼說,李觀棋隻是哈哈一笑。
“聖人這般說,倒是冤煞上庸學宮啦,學宮所收弟子,不過教其三載,三載過後授衣祿位,這些學生們想去哪裏,或為官,或從商,這都是他們的自由,屆時若是聖人希望蘇清淵出仕,學宮也可為其引薦。”
聞言,李鎮也不禁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