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玲莫名地坦率,更讓堤歐慌了於腳,雙眼也越來越不敢和對方相對。
但是,堤歐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心,現在感到無比充實的這個事實。
我果然是為了玲而飛翔的。
這已經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突然間,玲突然像是虛脫般,搖晃得仿佛隨時都會倒在地上,盡管堤歐連忙伸出手,但是卻沒能趕上,最後還是布莉莎迅速跳下騎座、抱住了玲的身體。
「謝謝妳,布莉莎。」
布莉莎用笑容響應玲的道謝,接著她看著喬邦用力搖頭。
布莉莎的態度似乎是在非難著喬邦的行為。
直到這一刻,始終用恐怖的眼神瞪著他們的喬邦才首次出現動搖。
「布莉莎……妳應該已經回到了科古才對,為什麼會和那小子在一起?。」
難以置信——喬邦表示出這樣的態度。
「布莉莎發現你的想法錯了,所以是來阻止你的。沒錯吧?布莉莎。」
聽堤歐這麼一說,布莉莎用力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指著喬邦又搖了搖頭。
「她是在說,哥哥,你做錯了喔。」
喬邦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堤歐如追擊般地繼續說道:
「投降吧,喬邦。舒爾王已經被我救了,相信你在外麵的那些同伴也很快都會被抓,你已經孤立無援了,就算你是密探集團的人也不會有勝算。」
「我的同伴們都……」
「沒錯。所以勸你放了玲,停止爆破天都的行動吧。而且投降的話,你的罪也會減輕,不要再讓你的妹妹傷心了。」
在喬邦回答之前,中間隔了一段沉默,堤歐原本以為喬邦已被說服,但似乎不是這樣。
隻見喬邦帶著殘酷的笑容說道:
「已經連我都無法阻止天都的崩壞了,因為當沙漏的沙粒全部掉落時,天都就會自動爆炸。」
「你說什麼……!?」
這次輪到堤歐感到驚訝,因為一旁沙漏裏的沙已所剩無幾。
要是現在發生爆炸,在場的所行人都難逃一死。
「既然這樣,也隻能盡快離開這裏了。我帶著玲和布莉莎離開,你也快點帶著被打昏的同外逃走吧。」
然而……
「我拒絕。」
「為什麼?你想死嗎!?」
「我們早有一死的覺悟,束手就擒隻會讓密探集團蒙羞,幹脆地和天都同歸於盡倒也不錯,而且還能拖你們一起上路。」
「你的意思是,你連妹妹都要犧牲嗎?」
「那家夥是背叛者,已經不算是我的妹妹了。」
堤歐對喬邦這句話感到很震驚,也感受到布莉莎的身體正在顫抖,因為她被自己唯一的哥哥當成背叛者,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當然。
「喬邦……你這個混蛋……」
「你叫堤歐是吧?雖然我不知道理由,但無論是莉朵妮公主還是舒爾王,都把你說得像是特別的存在,他們都相信你一定會擋在我的麵前。」
「玲……還有舒爾王也……?」
這件事讓堤歐頗為意外。
「正如他們所言,你確實到這裏來了,不過我還是無法接受,我實在不認為你是多傑出的騎鳥士。」
「少囉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隻有一件事。如果你真如他們所說的那麼特別,就憑本事從這裏、從我和艾洛的手中逃出去吧。」
喬邦在話說完後踢翻了腳邊的油燈,翻身躍上大刀燕。
*
大聖堂第一禮拜堂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在這個牆上滿是宗教繪畫的場所中,有充足的空間容許中型巨鳥在空中盤旋。
堤歐能聽見撕裂空氣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咻!
咻!
是大刀燕的飛行聲。對手左來右往地改變方向,縱橫無阻地在空中來回穿梭。
好快。速度比起自己在科古交手過的大衛明顯快上一截,而且從聲音來判斷,對手變換方向的角度也更銳利,想必是鍾擺騎法與大刀燕本身能力的相乘效果吧。
對方不是能夠從正麵取勝的對手,但是堤歐也沒有時間逃跑。
如果不快點行動,天都就會崩壞。喬邦為了不讓玲逃走而牽製著自己的行動,因此想要逃離這裏,就必須先打倒喬邦。
堤歐拉扯韁繩,讓繆維爾在黑暗中起飛,角鴞的叫聲也像環繞禮拜堂般在四處響起。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以喬邦為首的密探集團,果然是藉助角鴞的叫聲來利用黑暗。
他大概能透過那些聲音得知空間的大小與敵人的位置,一旦堤歐靠近,牆壁邊的角鴞就會明顯改變叫聲,遺憾的是,堤歐無法理解那些細微變化所代表的意義。
因此堤歐隻能讓繆維爾緩緩沿著禮拜堂周邊飛行,這是為了用自己的身體去記住這座禮拜堂的寬度。
艾巴隆所贈於的木葉梟停在騎座上,牠的腳上纏著腳環,堤歐之所以能夠閃過喬邦個時發動的攻擊,就是靠吾這隻小型貓頭鷹所麵對的方向,得以掌握對手的位置。
「哦?沒想到你竟然能一再閃過艾洛的攻擊。」
黑暗中響起了喬邦嘶啞的聲音。
「但光憑那點本事,無論撐多久都無法勝過我的。」
他說得對。利用木葉梟的飛行最多隻能用來閃避攻擊,堤歐沒有反擊的機會,而且天都崩壞的時間也正逐步逼近。
「可惡!這樣下去隻是挨打而已。繆維爾,我們差不多該主動出擊了。」
「啾嚕!」
繆維爾的叫聲充滿幹勁,牠還記得自己曾經被眼前的對手擊敗過。
有借必有還!繆維爾全身散發出這樣的意念。
「很好,我們上!。」
繆維爾開始奮力振翅,衝向禮拜堂的中央。
堤歐也迅速施展出鍾擺騎法,將上半身懸空,繆維爾的飛行方向也隨之轉變為銳角。
堤歐已經掌握了禮拜堂的寬度,雖然周圍一片昏暗,但堤歐的飛行沒有任何保留。
況且就算堤歐想要有所保留,繆維爾也不可能同意。
「你是在哪裏學會鍾擺騎法的!?」
麵對喬邦難以辨認方向的聲音,堤歐操控著韁繩響應:
「在科古。我和大衛每天都過招,托他的幅,我已經超越他了。」
「你說你超越大衛……」
喬邦話隻說到一半,便低吟了一聲。
「原來如此,我已經很清楚舒爾王和莉朵妮公主為何會那麼說了。既然這樣,我就全力以赴吧!」
喬邦放完話後,氣息立刻消失在黑暗當中。
禮拜堂內隻回響著咻咻的破空聲。
此刻,聲音變得比先前更加激烈。
仿佛雷電般的飛行,從右側或頭上朝堤歐襲來。
在堤歐持續閃避的過程中,也被迫采取極端的鍾擺騎法。
也就是說,堤歐必須讓上半身像是被東西彈開一般,在騎座上移動。
大刀燕是靠著兩道分叉的尾羽,來實行銳角的轉向。
沒有那種尾羽的繆維爾想要與其對抗,唯一的方法,就是騎鳥士的動作得更大。
隨著堤歐身體劇烈的動作,繆維爾轉向的角度也變得更加銳利。
每次的方向變化,都讓堤歐的肉體承受著數倍重力的負荷。
「唔!這家夥……」
堤歐記得大衛說過,喬邦為了要騎乘大刀燕,決定將自己的體重減到極限。堤歐現在用自己的肉體,深切體會到了那些話的意義。
體重越重的人,所要承受的負荷就會越強烈,人類的肉體肯定無法承受那樣的負荷。
但幸運的是,自己的體重並不算重,這是堤歐有生以來對自己身材矮小感到慶幸。
隨著速度的提升,繆維爾的翅膀數度和大刀燕的翅膀在空中擦過。
這樣下去別說閃避,遲早會發生雙方碰撞的意外。
而且因為劇烈的鍾擺騎法所造成的強烈負荷,堤歐開始感覺自己的身體越發沉重。
「唔!」
到了這個時候,堤歐才發現自己中計了。喬邦一定也是看準了這一點、知道自己的體力一定無法持續,才刻意不頻繁發動攻擊。
「怎麼了?速度慢了不少嘛!」
在這道聲音出現的同時,鉤爪也從堤歐頭上落下。
要不是堤歐連忙壓低身子,腦袋可能已經被捏碎。
「真險……」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殺掉,必須想想辦法。
如果光比飛行技術,自己不是喬邦的對手,既然如此,就必須靠飛行之外的部分取勝。
呼——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配合著堤歐的飛行,角鴞的聲音也變得激烈。
喬邦就是靠著這些聲音,來判斷空間與敵人的位置。
既然這樣,是不是能夠在這些角鴞的叫聲中動點手腳呢?
堤歐很快就想到辦法了。別忘了那家夥嚇跑小鳥的本事相當於天才的水平,而且用來實行的道具她也帶在身上。
「玲!把鳥笛拿出來,用那個和角鴞交朋友!」
「咦?堤歐,為什麼要這麼做?」
「別管那麼多!算我求妳好了!妳再不快一點我就慘啦!」
堤歐對眼底下的黑暗生氣地大叫。過不了多久,那個聲音就出現了。
呼啾啾呼啾呼啾。
噗——波波啾啾。
呼波波波波、噗啾啾噗——
個出堤歐所料,從『用來和鳥交朋友』的道具中,發出了莫名其妙的聲音。
這已經不能叫鳥笛,而該叫驅鳥笛才對。
「幹得好!玲!和我預期的一樣!」
「那個、是什麼意思?聲音好怪,都是身體不聽使喚的關係。」
是這樣嗎?但不管怎麼說,那些聲首確實讓角鴞的叫聲產生混亂。
呼呼、噗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伴隨著驚訝,角鴞也發出了威嚇外敵的聲音。
同一時間,在堤歐身邊穿梭響起的破空聲也失去了先前的銳利,木葉梟頭部的動作也比先前緩慢,最重要的是,喬邦的飛行變遲鈍了。
成功了!
堤歐一邊持續飛行,一邊等待木葉梟麵朝上前方停下的機會,那代表喬邦正平行飛在自己的前方。
盡管堤歐無法得知兩者是在靠近還是拉遠,但隻要保持平行飛行,就有機會逮到對方。
禮拜堂內持續響苦難以想象是鳥個發出的詭異音色。
這時,木葉梟的腦袋突然麵朝前方一動也不動。
「來了!」
枉這一瞬間,堤歐要繆維爾全力朝前方突進。
繆維爾在全速飛行的同時,也將鉤爪朝前方伸出。
啪!
當明確的反應透過韁繩傳到堤歐手中時,也傳來了喬邦充滿焦躁的聲音。
「怎麼可能!?」
「嘰、嘰——!」
巨鳥傳來哀號。堤歐隨後看見對手在眼下著地的模樣,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是我們贏了,繆維爾。」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就連宣示勝利的繆維爾,也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12
「挖開了!洞挖開了!」
就在拉拉大聲喊叫之後,瑞鳥的尾巴隨即有一大片外壁向內側崩塌。
那個位置同時也有大量空氣被迅速吸入。
在可以讓巨鳥輕易通過的洞穴後方,還可以看見那座通往天都的巨大坑洞。
這是如假包換的氣脈。發出巨響貪婪吸入空氣的洞穴,仿佛為狀似巨大圓柱的天都尋求氧氣般奮力呼吸。
「喔!你們成功了嗎!」
胡格說完,也開始高興地拍起手。
「這樣天都就得救了吧?」
「接下來就要跟時間賽跑了,要看在點火裝置啟動之前,能把累積在瑞鳥氣脈中的瓦斯排掉多少。」
伊斯卡邊擦去身上的汗水,邊點頭同意胡格的說法。日出已經近了,希望來得及。
就在這個時候,拉拉將手帕遞到伊斯卡麵前,她紅著臉,眼神帶著緊張。
「這、這個拿去用啦。伊斯卡,你流了好多汗。」
自從伊斯卡在醫院說出真心話後,就覺得拉拉一直避著自己。
直到現在,伊斯卡都在擔心自己是否被拉拉討厭了。
可能的話,伊斯卡希望能讓時間倒轉,回去取消自己的發言。
伊斯卡甚至開始認為,如果能夠那樣,就算要自己一直當一個優等生也無所謂。
自己隻需要在一旁守護著跟隨堤歐的拉拉,扮演一個小醜就行了,但是……
「謝、謝謝,拉拉,那我就不客氣了。」
伊斯卡用那條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才察覺自己的想法其實錯了。
因為無論如何欺騙自己,自己都喜歡拉拉,比任何人都喜歡她。不會錯的,任何女孩都比不上拉拉。
雖然因為兩人一起相處了太長的時間,讓拉拉隻把彼此的關係當成兄妹,而且自己也已經習慣這種關係了,但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於自己害怕讓一直以來和拉拉構築而成的友情消失才造成的。
然而現在,伊斬仁看到拉拉的態度才總算明白。
就算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出去。拉拉應該也不會討厭自己,拉拉絕對不是那樣的女孩。雖然她是個野丫頭,卻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既然這樣,就算多少有些尷尬又有什麼關係呢?不是有句話叫『下雨會使大地更堅固』嗎?
「拉拉,等這個事件平安解決、堤歐平安回來,而我又在國定競鳥中,比堤歐更早坐上年間王者的寶座時……」
「嗯?」
「妳可以和我結婚嗎?拉拉。」
「你、你你、你莊說什麼啦!伊斯卡,在這種時候!?」
「就是要在這種混亂的時候才能說得出口嘛。」
看拉拉嘴巴像金魚一樣一開一合說不出話,伊斯卡將手帕還給拉拉並宣言:
「我一定會贏過堤歐的。」
伊斯卡這句話就像是在鼓勵自己,語氣中充滿了力量。
「你們兩個別混了!不要在那裏親熱,快來把洞挖大一點!」
胡格士氣地吼道。
在這之後沒多久,伊斯卡他們所仰望的天都在地鳴聲中震動。
高聳入雲的巨大圓柱,同時籠罩在一片黑煙當中。
13
大刀燕低伏在禮拜堂的地板上,牠的兩道尾羽似乎已經被連根折斷。
雖然不致於有生命危險,但是大概有好一段時間無法飛行了。
結束了,之後隻需要帶著玲和布莉莎離開天都就行了。
但是堤歐的想法似乎過於單純。
「你竟然敢傷害我的艾洛!」
喬邦將爆發著憎惡感情的視線射向堤歐,簡直像是一尾毒蛇。
若不是繆維爾也於同時發出威嚇,喬邦似乎光靠他銳利的視線,就能夠讓堤歐的心髒停上跳動。
「我想應該已經分出勝負了,所以我們沒時間跟你耗了。」
透過破碎的彩繪玻璃所見到的天空,星星的數量已經減少,日出的時刻應該就快到了,仔細一看,黑暗中的沙漏沙粒也即將落盡。
堤歐焦躁地拉扯繆維爾的韁繩。
但堤歐的動作卻凍結了。
因為喬邦逮刮瞬間的空隙快步上前,用手臂架住了玲的脖子。
「玲!」
「堤、堤歐!」
喬邦在浮現出痛苦神情的玲身後,以詭異的嗓音大喊:
「你們休想離開!我絕對不會讓這個女人活著離開這裏!為了取回吾等密探集團之未來我要在這裏和她同歸於盡!」
喬邦手臂上的肌肉使勁地勒住玲的喉嚨。
「你這混蛋!不準對玲出手!」
堤歐雖然讓繆維爾狂奔,不過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他看見玲逐漸失去生氣的眼中,落下了一滴淚珠。
「堤……歐……」
玲隻能虛弱地說出這句話。
而將堤歐從絕望邊緣救回來的,是一個他們過去未曾聽過的少女聲音。
「不可以!哥哥!」
她的聲音讓喬邦停止了動作,堤歐也做出同樣的反應。
應該已經無法言語的布莉莎,竟然靠自己的聲帶發出聲音,奏出超乎想象的美麗音色。
「布莉莎……妳……是什麼時候恢複成能講話的……」
聽到喬邦的疑問,連布莉莎自己也感到驚訝。
但也隻是片刻間的事。
「那種事不重要。聽我說,哥哥,不可以殺害莉朵妮公主,因為莉朵妮公主是好人。在宮廷醫院、我要被哥哥帶走的時候,妳也有看見她拚命保護我的模樣吧!除了莉朵妮公主之外,還有哪國的公主會這麼做?我根本就沒聽說過有公主會像她一樣,為了剛認識不久的女孩不顧性命。」
「那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才不是呢!莉朵妮公主是真是的公主,她是我們真止的公主。而且哥哥,你忘了爸爸和媽媽的夢想嗎?」
「父親和母親的夢想……」
「爸爸他們的夢想,不就是返回亞克嗎?他們從來沒有對亞克有過一句怨言,不是嗎?。」
「可是……」
喬邦放鬆了手臂的力量,他似乎打算將玲放開。
然而……
「就算是那樣,我也無法原諒亞克!」
「哥哥!」
就在玲的表情再度浮現痛苦的時候……
轟!
大地伴隨著地鳴劇烈搖晃,衝擊也在下一刻襲來。
11
當玲回過神時,眼前滿是塵土。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是大聖堂的第一禮拜堂。
但是,原本應該遠在上方的蛋型屋頂,現在卻在極低的位置。
原本繪有宗教圖畫的牆壁,也已攔腰折斷、傾倒在一旁。
似乎是因為那麵牆壁成為支柱,屋頂才沒有壓到自己身上。
大聖堂現在已經麵目全非,這裏隻剩下等待崩塌的成堆瓦礫。
應該是累積在瑞鳥氣脈中的瓦斯讓天都爆炸了,不過傷害似乎遠比想象中來得輕微,自己還能活著就是最佳的證據。
想到這裏,玲才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堤歐……布莉莎……繆維爾……?」
玲想要讓自己還帶著麻痹的身體起身,這才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正是堤歐。
更上麵的則是繆維爾的翅膀。
似乎是堤歐和繆維爾挺身保護了自己。
「堤歐、繆維爾,你們沒事吧?」
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懼讓玲全身感到一陣冰冷,就在她連忙確認他們是否平安的時候:
「唔……好痛……」
「啾……」
看來他們都還有意識,乍看之下,似乎也沒受什麼重傷。
玲鬆了一口氣。
那布莉莎和喬邦呢?。
「……哥、哥哥、哥哥!」
玲感覺布莉莎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來自遠方,於是起身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禮拜堂的地板超過一半以上都已經崩落,在下陷的地板之下,是空無一物的黑暗。
瑞鳥的氣脈!
玲這才想到,進入地下通道暗門的上方就是大聖堂,原本在抵達瑞鳥的氣脈之前,中間應該還有一層地下通道的地板,但那些似乎已經因為爆炸的衝擊而消失了。
深不見底的巨大縱穴在地下張著大嘴,持續冒出濃濃煙霧。
在鄰近洞穴的位置——即將崩落的地板邊緣可以看到布莉莎的身影。布莉莎伏臥在地上,持續叫喚著掛在更下方瓦礫上的喬邦。
「布莉莎,妳還好吧?」
「啊、莉朵妮公主,哥哥他……哥哥快掉下去了!」
在瑞鳥的氣脈洞口有根懸空而出的圓柱,喬邦就仰躺在那根圓柱上麵,他似乎因為受傷的關係,雖然還有意識卻動彈不得。
「哥哥他保護了我,卻因此掉到那裏了……」
布莉莎的淚水和塵土布滿了雙頰。
喬邦雖然以複仇為名想將玲殺害,但玲還記得在爆炸的瞬間,看見他衝向布莉莎。
到了最後的最後,喬邦還是取回了屬於人的心。
所以我一定要救他。自己身為亞克王家的一員,有義務要拯救喬邦……不、要拯救密探集團的一切,這是自己唯一能對密探集團所做的補償。
「布莉莎,我去救他,所以妳到上麵去等我。」
「莉朵妮公主……」
玲鞭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緩緩沿著瓦礫而下。
*
喬邦在蒙朧的意識中看見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從大聖堂踏著虛弱的步伐,一路朝自己走來的莉朵妮公主。
她帶著專注的表情,走在這個立足之地逐漸崩塌的地方,一步一步緩慢朝自己接近。
那家夥到底想做什麼?
她該不會想幫助身為敵人的我吧?亞克王家的女孩不可能做那種事,讓吾等密探集團一族這一百八十年來飽受痛苦的仇敵,怎麼可能會……
喬邦忍受著肋骨斷裂及右腳的劇痛,確認了周圍的狀況。
強風發出隆隆聲響,從瑞鳥的氣脈中吹出,搖晃著喬邦所置身的圓柱。現在自己隻要稍微失去平衡,就可能會頭下腳上地掉落洞穴中。
喬邦看見了自己上方的大聖堂殘骸,雖然已經被破壞得麵目全非,但是受害麵積卻幾乎沒有抵達宮殿,爆炸會僅有這點程度的威力,肯定是萊比奴那裏有人實行了什麼對策。
密探集團所抱持的怨念,輸給了想要保護萊比奴之人的執念——結果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也該……」
喬邦已經決心一死,他邊咳嗽邊調整呼吸,並撐起自己的身子。
喬邦這才發現,莉朵妮公主已經來到圓柱亡。
她拖著麻痹的身軀,仍舊一步一步確實地朝自己靠近。
「喬邦,你還好嗎?我現在去救你,你再等一下。」
「別過來……」
聽見喬邦努力擠出這句話,讓莉朵妮公主的臉色瞬間消沉下去。
但是,卻立刻又轉變成意誌堅定的表情。
「我要救你,一定要救你。」
「妳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因為我是亞克的子孫。亞克王家對你們犯下的罪,必須要償還。」
「就算救了我,也抹不去你們亞克王家的罪孽。」
「我知道。但是也隻能這麼仿。因為我隻知道用這個方法來補償你們,而且……」
喬邦看兒那對翠綠色的雙眼直視著自己。
「我還有亞克國第二公主的頭銜。也就是說,你們是我的家臣,所以君主幫助家臣,是理所當然的。」
來——莉朵妮公主這麼說道,並對自己伸出手。
那是一張滿是塵土、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國公主的肮髒麵孔,而且她還冒著生命危險來救自己。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公主呢。
無論是舒爾王也好,這個莉朵妮公主也好,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看待自己肩負一國命運的立場。
但是……
如果自己能早一點遇見這個公主……
如果自己能再多去理解這位公主的心意……
自己還會產生想向亞克複仇的想法嗎……?
「回去吧,喬邦。」
「回去……?」
「嗯。回我們的祖國,回亞克。」
胸口……
我的胸口為什麼會湧上一股熱意呢?
*
堤歐清醒的時候,外麵已經開始亮了起來。就算身處瓦解的大聖堂中,堤歐也能確認這個事實,四周到處都是成堆的瓦礫,還可以聽見從遠方傳來的人聲。
「這裏要塌了!」
「裏麵有人在嗎!」
堤歐起身時最先看到的,是趴在地板上的繆維爾。
堤歐發現十字圖樣的翅膀覆蓋在自己身上,應該是牠救了自己吧。
「喂!繆維爾!你還活著嗎!繆維爾!」
堤歐擔心得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心裏七上八下地搖晃著繆維爾的身體,然後……
「啾?」
繆維爾突然睜開眼睛,趄身朝四周觀望了一圈,接著吊起眼睛,就像對這個地方一點記憶都沒有似地展開翅膀,開始對成準的瓦礫發出威嚇。
「啾嚕嚕嚕嚕嚕嚕!」
看來牠沒什麼大礙。那玲呢?布莉莎又在哪裏?
堤歐在附近看見那隻平安無事的大刀燕,還有一名仍舊昏迷不醒的密探集團男子。
布莉莎則在崩塌成一個大洞的地板邊緣,麵色凝重地望著下方。
「布莉莎,怎麼了?妳知道玲在哪裏嗎?」
「堤歐,莉朵妮公主在那裏,她去救哥哥了。」
竟然有這種事!瑞鳥的氣脈已經外露,堤歐發現玲走在看起來隨時都會崩落的不穩地麵上,正朝著似乎負傷的喬邦定去。
玲的步伐也很不穩定,彷佛隨時都會失足跌落。
就算隻是出聲叫她,都可能讓她失去平衡,況且就算想要阻止,那家夥也不是個會聽勸的人,既然這樣,自己該做的事也已經確定了。
「布莉莎,妳帶著那隻大刀燕把那個昏倒的家夥送出去,大聖堂已經撐不了多久,妳得在崩塌之前先去避難。」
「可是那樣的話,哥哥和莉朵妮公主他們……」
「交給我吧,我二彙會把他們兩個都救出來,一定會的。」
堤歐看見布莉莎還有所猶豫,又說了句「相信我」。
「你一定會把兩個人都救出來嗎?」
「嗯。」
「你能跟我保證嗎?」
「我保證。」
布莉莎目不轉睛地仰望著堤歐,隨後用力點了頭。
「好吧。我相信堤歐,也相信那位眼神凶惡的鳥先生。」
堤歐豎起拇指,向布莉莎表示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於是布莉莎便從唯一一處勉強能夠容巨鳥通過的瓦礫縫隙離開了大聖堂。
「有小孩和巨鳥出來了!」
緊接在那個聲音之後,從布莉莎離開的方向傳來了瓦礫崩塌的聲音。
「幫我救救他們!莉朵妮公主和堤歐跟哥哥都還在裏麵!」
堤歐聽到了布莉莎的求救。
望向瑞鳥的氣脈上方,玲已經走到了喬邦身邊。
她似乎打算撐著喬邦、將他搬到這裏。對方明明是想要殺害自己的人,那家夥還真是愛多管閑事。
不過,那也算是那家夥的優點。
「繆維爾,你還能飛嗎?」
「啾啾!」
恢複冷靜的繆維爾豎起了長長的冠羽,向堤歐表示自己隨時都沒問題。堤歐跨上繆維爾的騎座,讓繆維爾前進到崩塌的地板邊緣。
腳下是煙霧彌漫的無底坑洞,頭上是即將崩塌的大聖堂。
真是給人找麻煩。
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因為自己已經在心中確定,要為了玲而飛翔。
「堤歐。」
看來玲也注意到自己了,她用肩膀支撐著喬邦,仰頭望著自己這麼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上方的蛋型屋頂突然發出一陣巨響,接著應聲崩落。
同時,玲所站的立定點也劇烈搖晃。
玲和喬邦的身體部被拋向半空中。
就這樣,兩人部落入了瑞鳥氣脈的坑洞中。
「堤歐,。」
「玲!」
堤歐讓繆維爾朝瑞鳥的氣脈一躍而下。
繆維爾也全力振翅。
借著喬邦一同摔落的玲,在半空中對堤歐伸出手。
堤歐對準了玲伸出的手,讓繆維爾朝兩人直線飛去。
玲的手就在眼前,那纖細、溫柔的、異國公主的手。
同時也是對自己麵百,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所伸出的手。
對方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相互交握。
就算死也不放開——堤歐抱著這樣的想法,將玲的身體拉向自己。
「堤歐。」
「玲。」
當堤歐抱住玲的身體時,崩塌的大聖堂也化成無數瓦礫從上方落下。
四周是無處可逃的岩壁。
既然這樣,逃生的路就隻有一條。
垂直俯衝!
「玲,妳和喬邦一起到騎座後麵!我要順勢衝下去!」
「嗯!」
*
在天都受劇烈的地震襲擊後,伊斯卡和拉拉朝宮廷飛去。
他們在瑞鳥的尾巴挖出風穴,想藉此將瓦斯排出瑞鳥氣脈的作戰雖然未盡全功,但似乎發揮了效果,破壞的痕跡也僅止於大聖堂,與其相鄰的建築隻有部分破損。
但是,伊斯卡他們抵達宮廷時,卻從艾巴隆口中聽到了那個消息。
堤歐他們應該在崩塌的大聖堂底下。
堤歐似乎是為了救出被三叉羽幽靈抓住的玲,而衝進廣大聖堂內,在之後發生了爆炸,他們很可能被活埋了。
拉拉聽到這個消息,自然不可能平靜得下來,她立刻跳亡帕烏飛回瑞鳥的尾巴。要從上方進入崩塌的大聖堂十分困難,既然這樣,就從下麵進去吧。拉拉是這麼想的。
但是胡格卻阻止了他們。
「不可以進去。瓦礫正不斷落下,現在進去裏麵根本是自殺行為。」
「胡格先生,放開我!堤歐他還在上麵,堤歐還在大聖堂裏,正等我去救他呀!」
拉拉的手臂被胡格抓住,激動地想甩開對方的於。
雖然這讓胡格滿臉困惑,但他棘不打算放手。
就在這個時候,伊斯卡將手放在拉拉的肩上。
然而拉拉卻立刻露出可怕的表情回瞪伊斯卡。
憑著他們多年的交情,拉拉一定知道伊斯卡想對自己說什麼。
「就算你阻止我也沒用。伊斯卡,我一定要去。」
事實就是這樣吧?伊斯卡明白無論眼前有什麼障礙,都無法阻止拉拉去救堤歐。
看見伊斯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拉拉移開了視線。
「對不起,伊斯卡……我雖然很高興你對我的心意,可是我……」
伊斯卡明白拉拉的心意,自己也知道這是一場不公平的韓爭。
但是他也已經決定了,決定不再扮演小醜,要誠實地麵對自己的心。
正因為這樣——
「堤歐他……才是我……」
「走吧,拉拉,我們去救堤歐。」
「咦?」
拉拉驚訝地抬起頭。
「如果妳要去,那我也要去。如果拉拉要跟隨堤歐,那我也會跟在妳的身邊。但是,我希望妳能記得,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拉拉,我不會放棄妳。」
「伊斯卡……」
拉拉羞紅了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於是伊斯卡開始向胡格低頭,懇求胡格讓他們進去。
這樣就好,就算現在不行,慢慢花時間趕上就好了。
和到目前為止經過的時間相比,那也算不了什麼。
「好,我們走吧,拉拉。我也不能對我重要的情敵見死個救。」
*
黑暗。
被火焰灼燒過的瑞鳥氣脈內部,是徹底的黑暗。
堤歐劃破眼前的黑暗,騎著繆維爾在其中飛翔。
垂直俯衝!
在急劇加速的同時,來自正麵的強風也逐漸增加壓力。
破空聲化為爆炸聲,持續拍打著鼓膜。
背後有玲跟喬邦。
還有自上方崩落的大群瓦礫。
逃生之路僅剩下方的巨坑。
問題是,隨著瑞鳥的氣脈終點到來,自己也將失去退路。
對此產生的焦慮,讓堤歐的頸部滲出冷汗。
不過,還有一個勝算。
堤歐記得洞穴警衛老伯說過的話,那似乎代表底下有出門。
堤歐還記得『尾巴』這個字眼。
那個尾巴一走在瑞鳥氣脈的某處。
尾巴指的究竟是什麼?。
如果真的存在,自己又該如何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它呢?。
堤歐在尋找答案的同時,雙手也緊握著韁繩。
這裏是充滿強烈風壓、亙響,以及黑暗的世界。
就算是這樣,自己也絕對不會放棄。
隻要玲還坐在自己身後。
*
拉拉和伊斯卡兩人抵達了瑞鳥的氣脈,它位在沒有任何照明的黑色世界當中,這實在不是能讓帕烏飛行的狀態。
從他們上方傳來地鳴般的巨響,就像有個巨大的物體,不斷碰撞著岩盤朝這裏落下。
「大聖堂塌了!」
在黑暗中,拉拉發出了悲痛的叫聲。
從胡格那裏借來的油燈和其中的火光一樣,在拉拉手中微微顫動。
「危險!拉拉!再等一下。等瓦礫落下之後,我們再想辦法。」
伊斯卡抓住拉拉的手,將她拉回相當於瑞鳥尾巴的橫穴。
「可是,如果大聖堂塌掉,在裏麵的堤歐不就……」
光是想象就讓兩人感到恐懼,而且瓦礫正不斷從頭上落下。
瓦礫撞擊瑞鳥氣脈的底部,揚起了大量沙塵。
堤歐還平安嗎?。
他是否仍在崩塌的大聖堂某處,等待著他們的救援?
不知從何時開始,伊斯卡讓自己的身體像是覆蓋在拉拉身上般保護著她。
拉拉感受著伊斯卡的體溫,同時使盡全力地發出吶喊。
「堤歐——!」
拉拉的聲音回蕩在瑞鳥的氣脈中。
*
堤歐覺得自己聽見了拉拉的聲音。
那明明在這樣的巨響中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自己確實聽見了。
此時堤歐正以垂直俯衝撕裂空氣,並且在黑暗中凝神觀看。
接著,他在視線彼端看見了一盞微小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
不會錯!
拉拉就在那裏,那裏一定就是胡格老伯所說的『尾巴』。
在如暴雨般的瓦礫中,拉拉穿過尾巴來救自己了。
既然如此,伊斯卡八成也跟她在一起。
他們是從小結識到現在的孽緣,是關係想切也切不斷的童年玩伴。
「他們還真是一群可靠的家夥。」
堤歐想起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麵孔,臉上浮出微笑。
透過手中的韁繩,堤歐感受到了繆維爾的幹勁。
從環繞自己腰際的手,堤歐感受到了玲的信賴。
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好伯的了。
現在隻需要相信自己的飛翔,全力衝刺。
「去吧!繆維爾!」
「啾!」
在瓦礫崩落的巨坑當中……
附有十字圖樣的翅膀猛然展開。
繆維爾開始振翅。
在抵銷劇烈速度的同時。
繆維爾載著自己重要的人,像是滑過虛空一般,飛入那亮著微小燈火的橫穴。
緊接在那之後,化為瓦礫的大聖堂屋頂,在巨坑底部伴隨著巨響而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