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夫人忙走到他身邊，撫著他的肩，“明月，府中有一封瑤瑤給你的情棧，隨母親回府去取！”
斛律光這才冷靜下來……
斛律夫人趁此期間，小心的抽掉了他手裏的刀……
繼而，她回頭對著鄭楚欣和鄭麒麟，“瑤瑤的一切交給你們了。”
鄭楚欣含著淚花點點頭。
她這才對著方啟，“快扶將軍回府！”
說完，便見方啟跟在斛律夫人身後，攙著斛律光朝門外走去。
留下一眾人迷惑的表情。
“這斛律將軍今日怎麼了？怎得如此失態？”
陳老道擦了擦額上剛才被嚇出的冷汗，“或是受了刺激，倒是無妨！”
高澄卻若有所思……
此時，剛上了馬車的斛律光就像出籠的困獸，已然有了情緒爆發的趨向。
斛律夫人急急的朝方啟道，“去雲端寺，快一些！”
斛律光坐在車內，低頭怒目圓睜，渾身顫抖著，手裏卻攥著鄭楚瑤送給他的錦囊。
“我要殺了陳老道！”
“把瑤瑤還給我！”
他喃喃自語著，驀然上手，掐著斛律夫人瘦弱的胳膊，“母親，讓他把瑤瑤還給我！”
斛律夫人眉頭蹙成一團，忍著被捏碎骨頭的疼痛，撫上他的背。
柔聲安慰，“明月，母親在，呼吸。”
斛律夫人在他後背耐心的用手一縷一縷撫慰著，眼見他喘著粗氣，情緒稍有緩和。
“母親，我想瑤瑤！”
他臉色凝重，雙拳緊握，似忍著滿身的戾氣，艱難的吐字出聲。
“母親要給瑤瑤祈福，今日有個名喚“絕處逢生”的誦經法事。”
“據說～專管人間無藥可救的善良之人。”
斛律夫人試探性的，“明月～要試試嗎？”
她見斛律光沉默的不做聲，便對著馬車外的方啟，“再快一些！”
“是，夫人！”
方啟應了一聲，馬車更快的跑起來。
不多時，他們在雲端寺山下門口停了，隔著上百層台階，寺裏隱隱傳來經文的誦讀吟唱。
“明月，為娘今日體力不支，你可否背母親上去？”
斛律光沉默著，手裏依然緊緊的攥著錦囊。
他蹲下身子，斛律夫人小心的貼上他的背。
等他站起來，已然邁開腿踩著台階，飛也似的向山上衝去。
身無重物的方啟竟落後他很多。
等到了誦經作法事的大雄寶殿門口，他將斛律夫人放下，自己卻站住了。
他從來隻拜亡靈，不拜佛陀。
裏麵愈加清晰的佛經吟唱傳來，門口的僧人向斛律夫人含頸低頭。
斛律夫人輕言道，“煩請師傅拿兩張蒲團出來。”
那僧人便進去取了兩張蒲團，放在門口正中間的位置。
知兒莫若母。
斛律夫人知道斛律光幾經生死，見過無數兄弟兵卒身首異處，慘狀非常。
他隻拜亡靈，不拜佛陀！
“明月，母親今日隻在這裏陪著你，平心靜氣！”
“若你愛瑤瑤，就算為了她，暫且試試也好！”
說完，她自己先選了其中一塊蒲團，雙掌合攏，頗具儀式的跪下去。
經文頌讀吟唱還在繼續。
斛律光忽而想起了上次去滎陽，鄭楚瑤忍著腿傷去淩雲寺燒香拜佛的事情。
心，沒來由的疼了一下。
思緒間，他緩慢的跪下去。
跪下去，他眼裏還帶著怒氣，腦子裏全是戰場上的屍骨無存，與餓狼的嚼肉喝血。
還有鄭楚瑤閉著眼，蒼白著臉，接連吐血的慘狀。
斛律夫人閉著眼眸，“明月，呼吸～”
他頓了頓神，閉了眼眸。
“～再呼吸～”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耳邊是頗具音樂感的經文吟唱，晦澀難懂。
“老天，你不公平，你應該置該死之人以死亡，還天下善良之人以生命。”
他跪在蒲團上，雙掌合攏，隨著經文的吟唱，心緒逐漸發生了變化，內心狂躁的情緒也逐漸安靜下來。
……
“請老天，看在我斛律光為了蒼生，浴血奮戰的份上，不要帶瑤瑤走！”
“上天垂憐，我的瑤瑤可愛善良，請保她畢生平安，我願用一生來換。”
“那怕毀我陽壽，一生淒苦，碎屍萬段，也在所不惜！”
他默默的，許了心中所想。
方啟站在身後，看著他自來到寶殿門口，一直到日落西山，動也沒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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