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鎏陵聽得這話又覺得心口一震發緊。
又才意識到,這幾個月以來,她活的好像並不輕鬆。
想起她那夜說的話,她來自另一個世界,不免有些慌。
“阿羽!”顧鎏陵開口輕喚,很多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明明她此時的情緒與平時無二,他卻覺得百感交集。
“嗯,你想從哪件事先談起?還是今日不談公事,改日再說?”容心羽問道,一副怎樣都配合的好脾氣模樣。
公事?
顧鎏陵當即道:“阿羽是覺得,我一直在利用你嗎?”
哪怕有些事情隱瞞了她,但他將她視作另一半,二人之間不該用這樣生疏的字眼。
容心羽對著他深邃的眸光,笑著道:“怎麼這樣問?
咱倆始於合作,追求的是共贏。
一直以來,不都挺愉快的嗎?
如今不小心著了別人的道,所幸也沒有大的損失,你不用這樣苦大仇深的模樣。”
委婉之下的意思是:互相利用而已,糾葛這個就矯情了。
顧鎏陵一聽這話,就知道,容心羽也察覺到了,這次事件的蹊蹺。
“是我失察,如今也已經在嚴查!”顧鎏陵主動認下過錯。
隻是又說:“阿羽,我從未想過要害你。或者哪一日利用完了,就將你舍棄。”
容心羽頷首:“我並沒有不信你。”
顧鎏陵深深鎖著容心羽靈澈的眸子,幾乎信了她的話。
而後,眸光變得深遠。
緩聲開口:“我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一開始我母親便未曾打算讓我回朝。”
容心羽微微一怔。
她知道顧鎏陵肯定要與她攤開來談他的身世,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初始。
“你的意思是說,先皇後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顧鎏陵輕應:“嗯,十年前我母親生弟弟之時難產。
師傅帶我回了一趟皇宮,安排我們見了最後一麵。”
顧鎏陵仿佛陷入回憶,情緒露出幾分悵然。
溫聲道:“我母親原是江湖人,因緣際會認識我父親。
後來二人相知相愛,又協助我父親榮登大寶。
原本說好的一雙一世人,後來成了坐看各宮新人笑。
當初我母親生我的時候,之所以會遭遇宮變,與這些爭鬥脫不了幹係。”
顧鎏陵這話說的輕巧,容心羽卻感覺到他話裏的幾分哀傷。
雖然當時的艱難險阻他沒有細說,但容心羽大概能夠猜到事情始末,自動腦補了一出宮廷虐戀大戲。
從如今假太子的囂張看得出,夏帝對先皇後未必沒有真心。
但是,再情深似海都抵不住皇權路上種種變故。
容心羽不禁伸出手,搭在顧鎏陵的手背上,給予無言的安慰。
顧鎏陵眸光微動,翻轉大手,將容心羽的小手全部握在掌心裏。
朝容心羽微微一笑,說起被掉包的始末。
“其實,孩子交到我母親手裏,第一眼她就知道不是我。
可笑顧元赫以為孩子長的快,月餘不見,已經難以分辯,順利的蒙混了過去。
哪知我母親隻是覺得,天家無情,比起那無上的權利,她更希望我能夠好好活著。
屆時,母親的同門師兄,也就是我的師傅。
早已順水推舟接走我與顧珩禦,將我們帶回了師門。
後來,若非一次無意下山曆練,看見山下疾苦。
我大概一輩子都會在師門生老病死,不知世態炎涼。”
容心羽聽得這裏,心中不無觸動。
實際上顧鎏陵在災區做的那些事,沒有一樣不是為天下百姓考慮。
而哪怕是做戲,上麵那個假太子都是不屑一顧的。
顧鎏陵或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但從格局來看,他想要顧全的天下大局是不允許因小失大的。
容心羽想,這樣的人其實很適合當皇帝!
開口卻問:“聽說,你以前還考過童生?”
顧鎏陵輕應,望著她道:“十歲那年,背著我師門悄悄去的。
我師傅知道後,才決定帶我回朝看看……我母親致死,都反對我回宮。
隻因為,她的死也不是偶然。
她是為了假太子擋過許多暗算,積勞成疾,加上產期病弱,沒有熬過去……”
顧鎏陵說到這裏,便是許久的沉默。
容心羽也沒有說話,卻在這沉默裏品出了許多辛酸苦辣。
也不知經曆什麼,讓十歲的顧鎏陵就有了讀書入仕的想法。
而先皇後在世那些年,想必也是殫精竭慮到最後……
顧鎏陵最終違背母親的意願,走了眼下艱難的路,說是為皇權,卻當也不是為了自己。
心中不由得慨然為人立場之難,不知說些什麼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