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但請放心,為民作主之事,張某必不負所托!”
張涵立在堂前一拱手,麵容嚴肅,對著這幾位濟南來客低聲說道。
“大人如此明理,真是百姓之幸事,一切就拜托大人了,大人高義,大義凜然,主持公道,劉氏列祖列宗身感同受,濟南黎庶同沐此德……”
幾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都身穿著緞子儒服之人,深深作了個揖,齊聲稱頌起張青州大人的仁德了。
“不敢!不敢!”
張涵趕緊謙虛,這話可擔當不起。劉氏眾人阿諛奉承的話滔滔不絕,直說了有一刻工夫,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張涵看這幾位離開了,這才轉身回到後堂,許陵眨著兩隻小眼睛,正滿麵春風等候在那裏。一見張涵,許陵撫掌笑道:
“主公,果然是好算計!”
“這等雕蟲小技何足掛齒,仲淵,你就別笑話我了……”
張涵哂然一笑,悠然說道。這不過是件小事,許陵也不放在心上,徑直說起了來人送的禮物:
“主公,劉節他們這錢來的容易,不收白不收,這一處莊子,八百匹綺繡,外加送給我的一處宅院,加在一起隻怕要超過四百萬錢了……”
雖然知道這回禮物必然很重,卻沒想到會這麼多。許陵報出來的數字,還是令張涵一驚——神棍竟如此賺錢,再添些錢,就可以去買個縣長了。張涵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這筆錢肯定不是劉節一人出的。
“不錯!不錯!看來,曹孟德行事果然不同凡俗,很好!既然他們積極主動貢獻出來,拿來安置流民也好為他們積點兒德……”
“咳!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曹濟南(指曹操)行事果敢,一舉彈劾掉縣令、縣丞、縣尉等六名長吏,又禁絕淫祀,怕不能久留於此……”
聽張涵如此說話,許陵咳嗽一聲,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當初,張涵為了立威彈劾了眾官吏時,壓力也很大。若沒有張讓力挺,張超在雒陽上下打點,張涵絕對堅持不到今日。當然,張涵後來送地送的多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這話想想可以,許陵可不會說出來。
“這也未必,朝裏有人好做官,區區幾個令丞而已,隻怕還動不了曹孟德!”
張涵輕輕搖頭。一般來說,真有門路、背景深厚的,也不會隻做一個縣令、丞。當初他受到的壓力,主要也是因為他彈劾了四個郡國長吏。
“也許吧!”許陵對曹操的去留並不關心,“主公,這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仲淵,我知道……”
這話不必許陵說,張涵自然知道。
在大漢國裏,祭祀是件大事,天地山河日月星辰,乃至於草木,沒有不可以祭祀的。按說,祭祀本是祈求保佑賜福的,並屗是壞事。然而,事情往往與人們的期望截然不同。很多時候,一不留神,福沒祀到,祭祀本身卻成為了沉重的負擔。
在青州,向來有祭祠城陽景王劉章的習俗。城陽景王是劉章是齊悼惠王的次子。劉章因平定呂氏叛亂立有大功,被封為城陽王,其封國延續時間長,其子孫被分封者也多達50餘人。由於劉章後裔枝葉繁茂,所以劉章的祠堂遍及泰沂山區的琅琊郡、東海郡、泰山郡以及青州諸郡。這本來是劉氏家族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
但是,在西漢末年,天下反對外戚王莽的時候,赤眉軍為了鼓舞士氣,就讓人裝作劉章附體。於是從東漢時起,在青州的城陽景王祠廟便越來越多,參與祭祀的人也越來越眾。琅琊國、渤海郡和青州六郡國的都邑鄉亭聚落,都為城陽景王立祠。現如今,不到七十萬人口的濟南郡內竟有大大小小六百多座祠堂。
而且,祭祀是件利潤豐厚的事情。旁的不說,主持祭祀的人稍微做下手腳,把籌集到的錢財貪汙一半,絕對不是問題。因為祭祀中蘊涵有很大利益,所以,祭祀的規模也就愈發盛大。這劉節是濟南的豪強,便是以此為名目,主持當地的祭祀來斂財。當然,劉節不過是眾多獲利的豪強之一,但他是劉章的嫡傳子孫,所以,被推舉出來賄賂張涵。
許陵說這錢不好拿,倒不是張涵不能恢複祭祀。曹操彈劾長吏,得罪了朝中官員;禁絕了祭祀,又斷了豪強的財路,上下都得罪了。張涵若是再彈劾他,曹操在濟南肯定是待不住的。但是,祭祀頻繁,規模盛大,於國於民實是大害。按照張涵的習慣,肯定不會保留的。而且,張涵也頗為欣賞曹操……到時候,劉節豈能善罷甘休?
這些事情,許陵明白,張涵也清楚,但張涵卻早已經想好了對策:
“仲淵,這事好辦。劉節來求我,口口聲聲說要恢複祖宗的祭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自然要幫助他。不過,曹操隻是禁絕了普通人祭祀城陽景王,可沒有禁止他祭祖。而且,我早已安排好他了……”
張涵滿懷惡意地笑笑。
“然而,我倒不覺得,城陽景王的祭祀不可恢複。依我來看,祭祀一事古已有之,曆千古而不絕,實在是民有此需,非此不得安心。今天禁了祭祀城陽景王劉章,明天就會有人祭祀其他的東西,黎庶百姓之害,不在於祭祀本身,而在於祭祀無度……”
“孟德兄,雒陽一別,匆匆已是數載,今日見君容顏依舊,實在不勝欣喜。”
中平二年(185年)八月,張涵巡行到了濟南郡東平陵,濟南相曹操率眾出城迎接。曹操還是那幅模樣,細長的眼睛炯炯有神,臉色依舊,隻是頜下的胡子又長了一截。張涵邊與曹操打招呼,邊上下打量他。曹操從容自若,神采飛揚。張涵暗暗好笑,曹操似乎是個天生的改革者,他在哪裏若是不能做出些事來,便會沒精打采。看的出來,曹操對濟南大展拳腳的日子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