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祿之君違於義而競於利,則舍公儀休之相魯,亡可為者矣……”
左丘亮手撚胡須,搖頭晃腦讀著報紙,心情是那個舒暢。他越讀越痛快,恨不能朗聲長嘯,讓全臨淄的人都聽見這篇文章。這篇文章說的好,說的妙,說的呱呱叫。那孔融孔北海不愧是聖人苗裔,名動天下的大名士,文章寫的就是好,全說到他心坎裏去了。
自從兩個多月之前,四海錢莊開張,左丘家的損失可就大了。錢莊的利息太低,隻要能夠滿足條件,拿得出擔保的,都會去錢莊借貸。就說年底這十二月吧,往年為了過年關,來借錢的有的是,如今則少了一半多。僅此一項,左丘家至少損失五十萬錢。左丘亮恨的牙根直癢癢,巴不得能一把火燒了錢莊。
然而,左丘亮心裏再恨,也就是私下裏念道念道,他可惹不起那四海錢莊。別說他左丘亮惹不起,全大漢國能惹得起的,也是不多。畢竟,錢莊的大掌櫃項奉,小掌櫃張慎,都是臨淄大名鼎鼎的名人。左丘亮再沒眼光,他也清楚,這錢莊是車騎將軍張涵開的。
左丘亮暗笑,這一回,張車騎搬起石頭可是砸了自己的腳。不其這些人還真是敢說,什麼文章都敢發印出來。
“夥計,再來壺蒲陶茶……”
“這沒什麼,將軍的為人,鄭君是清楚,有些事情還是擺在明麵上說清楚為好……”
張淩放下茶杯,微躬身恭謹地說道——麵對鄭玄,由不得他有絲毫輕慢。
“這倒也是……”
沒有抬頭,鄭玄輕輕頜首。對比其他地方,張涵對學鄉的寬容,可以說,近乎放縱了。當然,張涵也不是不管,隻是手段更為溫和而已。不過,鄭玄喜歡這種感覺。
“再說,我又不是隻登孔北海的《大者不得取小》,不是還有楚狂人的《經國濟民》……”
張淩的笑聲很是可惡,鄭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他用手遙指著張淩:
“仲雲,你呀,就是巴不得他們吵成一團!”
“……”
張淩但笑不語。
這其中的道理誰都知道,張涵用自己的錢去放貸,實是大有利於民的事情,不過是觸犯了眾士人的利益。就說那孔融,孔子的嫡傳,天下聞名的名士。可是,孔融寫這文章,便真是出自於公心嗎?
那可未必。
董卓對名士還是很寬容的,比王允寬容多了。孔融在雒陽屢屢得罪董卓,董卓也顧及名聲,不肯害他性命,而將之發配到青州,任北海國相。張涵自任州牧以後,將各郡國的守相都拿下了,改用自己的心腹,自然不會容忍孔融。到時候,雙方起了衝突,孔融那張臭嘴,自會惹來殺身之禍。
董卓知道愛惜名聲,張涵可不會讓董卓看笑話。雖然不肯讓孔融就任北海相,張涵也不肯害他性命。而是在免去孔融的北海相後,再辟他為從事。孔融為人誌大才疏,向來看不起張涵,如何願屈居於張涵之下。結果,孔融便流落到了不其。
孔融這人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而且,他還得喝好酒。學鄉提供的些許供給,隻能維持小康,可經不起他如此花銷。簡而言之,孔融的從人裏,是有人在放貸的。
至於張涵開錢莊,是否算“與民爭利”,答案自然是肯定的。然而,董仲書可不是聖人。況且,聖人的話,也要看看實際情況的。即使能說出朵花來,真要借錢的時候,還是人人願意去錢莊的。
不過,張淩也不大在乎這些,就像鄭玄說的那樣,他巴不得眾人吵成一團,不然的話,報紙上都寫什麼呀?
張淩字仲雲,是張澗的幼弟。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張淩沒有選擇兄長的道路去從政,卻成為了項奉的得力助手。在項奉離開學鄉以後,越來越忙,漸漸顧不上學鄉了。學鄉的各項產業和財政收支,便都陸續交給了張淩負責。張淩也不負所望,管理的很好。
而報紙則是今年才出現的新鮮事物,但是,報紙的前身——消息紙,卻在去年便有了。
在每月一期的學刊裏,不時會夾雜一些天下形勢的評論,順便也會說些兒真真假假的消息。張淩偶然發現,這些消息很受歡迎。畢竟,在大漢國,信息傳播的速度是很慢。學鄉的學子們來自天南地北,閑暇之餘,不僅關心國家大事,對故鄉的消息也很是關切。這是人之常情。哪怕家人都遷移到了青州,也會有些親戚朋友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