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涵吐露心聲之後,戲誌才激動了許久。好戰必亡,忘戰必危。可是,事到臨頭,還真不能不讓人熱血沸騰。
張涵說的興起,眼睛裏閃閃發光,一股暖流淌遍他的全身,讓他整個人都似要燃燒起來。伸手打開車窗,凜冽的北風立刻呼嘯著撲進來,充滿了車廂裏。望不到頭尾的大軍沿著馳道一路向北,像蜿蜒的紅色巨龍滾滾而去。整齊的腳步聲彙聚在一起,有如雷鳴,這聲音裏凝聚著無比的力量,張涵心潮澎湃,不能自已。突如其來的激情淹沒了他,張涵信心百倍,他所說的,必將成為現實,
戲誌才打了個寒顫,北風冷卻了他火熱的頭腦。張涵描繪的前景激動人心,假若真的成功了,張涵的名字會千秋萬代流傳下去,他自己的名字自然也會伴隨著,一起永世傳誦。不過,戲誌才卻沒有張涵那麼樂觀。與此同時,張涵並沒有留意到戲誌才,依然在自己夢想的世界裏縱橫馳騁。
“……
古往今來,內憂外患導致了無數王朝的覆沒。內憂姑且不論,外患嘛,無非是北狄西戎。每年花費在守邊上的,在大漢國所有收入中,要占到七分之一的田租,及三分之一的賦稅。一旦形勢有變,發生了戰爭,支出更是難以數計,動輒便是百萬萬錢——同期大漢國一年的賦稅僅在八十萬萬錢上下。
一句話,外患極大地削弱了國家實力,每每要增加賦稅才得以維持,而沉重的賦稅往往又導致了國內的叛亂,進一步惡化了國家的財政,乃至於動搖國本。
……
我有一個夢想,徹底解決北狄西戎——老老實實的,便將其分散到內地居住,時間稍長,我大漢便可將之同化;而不老實的,就打到他老實為止,實在不肯就範的,便無須留情,盡數消滅之。
我有一個夢想,天下大一統——從北海(貝加爾湖)到日南(越南),從大海到蔥嶺,我要將之統一成一個國家,一個民族。
從此以後……”
更為溫和民族政策,完全不在張涵的考慮之內。在他看來,兩個民族比鄰而居,時間久了總會有各式各樣的矛盾產生激化,從而導致戰爭。想到此後千百年裏,那死於民族間衝突的人,數以億萬計之多,張涵就心安理得了。說的極端一點兒,就算將鮮卑、烏桓、匈奴、羌人等全部殺光的話,也不過是數百萬人而已——與前者相比之下,堪稱九牛一毛,不足掛齒。而且,張涵也給出了出路——如果加入帝國,張涵一視同仁,他們整體生活水平都會有一個顯著提高。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想來頑固不化者終究是少數。
張涵YY著大漢國具備了美國的地緣優勢時的發展前景。想想看,大漢周邊沒有了外來威脅,偶爾的內戰也不會影響文明傳承,建立起一個華夏的世界指日可待。當然了,這一指,可能需要幾百年之久,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張涵的好心情。有句話說的好,成功不必在我。無可辯駁,是他張涵奠定了萬世基業。
正在張涵準備繼續發揮自己夢想的時候,戲誌才已是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他咳嗽一聲,打斷了張涵的話:
“主公,我有一個疑問,不知你能否解答?”
“哦……”
張涵停頓了下,他覺察到自己有點過於興奮了。戲誌才不待張涵說話,便繼續說下去:
“主公,武帝掃平了漠北,匈奴人一敗塗地,鮮卑、烏桓都不成氣候,占領漠北乃是舉手之勞,可為何武帝不占領那裏?”
這不是問題,張涵很想這麼說——漠北苦寒之地,原來無法生存,可現在有棉花、煤炭和火炕,應該不會有問題了。不過,戲誌才可不是一個無的放矢之人,他這麼說必然是有著自己的考慮。
冰冷的水從口中一直涼到肚子裏,帶走了張涵的最後一絲浮躁,關上車窗,車廂裏重新成為一個封閉的小天地……張涵想到了自己的疏漏之處。
“文臧,你是說,北地苦寒,漢民不願意去那裏生活……”
北地不是無法生存,鮮卑人能夠生存,漢民就一樣能夠生存。可是,沒人願意生活在苦寒之地。大規模強製移民,根本不可能。不談是否會激起反抗,單是財政開支就是難以承受之重。而沒有大批移民,那裏就永遠不是帝國領土。
戲誌才微微頜首:
“不錯!主公廣施仁政,免徭輕稅,青冀幽並四州之民無不歡欣雀躍……”
“這個……”
張涵哭笑不得,戲誌才可不是在誇獎他——原來的時候,漢民但有辦法,也不會願意去塞外生活,而今的生活比原來還要好上許多,難道還會有人願意去嗎?
答案當然是,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