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放,街市上已走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張涵頭戴進賢冠,身穿一襲嶄新的淡青色棉布夾袍,除了後腰插了口樸實無華的短刀,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飾物。行在人中,仿佛就是一個家境平常的中年儒生。隨侍在他左右的,隻有長子張慎和次子張寧,以及兩名裝作隨從的侍衛。這二人忠心耿耿,身手超絕,自是不必多說。五個人都是便裝打扮,隨著人流慢慢行走在街頭。
自來到這世間,張涵每天忙忙碌碌,但覺時間不夠,哪裏能得空閑。有了少許閑暇時光,也多是大擺酒宴與臣下盡歡。偶爾呼朋喚友走馬射獵,已是少有之事。今日混雜在人群之中,恣意漫步街頭,張涵久未嚐試,恍然似回到了前世,一時不由興致大起。
建安二年(197年)新年,獻帝曆盡艱險,終於能夠東歸,並遷都到了信都。這是一件大喜事,理應普天同慶。張涵便以此名義,在正月十五上元節前後,宣布大慶三天,金吾不禁,玉漏莫催,要與民盡歡——這話有點文倜倜的。說白了,就是取消宵禁三天。
華夏實行宵禁的曆史源遠流長。晚上六百下閉門鼓敲完,便禁止出門上街。除非遇到疾病、生育和紅白喜事,發生其餘事情也一概不得外出。這主要是防範有人作奸犯科,對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沒有多大影響。除了上述事需要外出之外,正經人家在深夜裏也不出門的。深夜出門的,多是盜賊、賭徒和嫖客。
當時,蠟燭和燈油都頗為貴重。一般人家晚上是不會點燈,也點不起燈的。要不然,便會有鑿壁偷光的雅賊。大家的娛樂活動很少,都是早睡早起,充分利用自然光。上至天子,下到黎民,莫不如此。
張涵取消宵禁三日,是適逢節日,要讓普通百姓玩的盡興而已。
為了烘托氣氛,張涵還在信都城造了一個“祥瑞”——在信都的主要街市上,張涵準備了街燈,亮如白晝,徹夜長明。說破了,也沒什麼希奇的。早在若幹年前,張涵便開始玩沼氣。時至今日,沼氣技術早已經成熟,並隨著移民的遷徙而廣為傳播。
當然,一般農家限於條件,沼氣池都是簡單地用泥土夯實,或是講究些兒,用三合土夯實,使用的管材也都是些兒亂七八糟的天然管材,隻在少許必須處才使用銅鐵器物。而張涵為街燈準備的大沼氣池,自然不會這麼寒酸。原始的水泥價格不菲,卻也不在張涵眼裏——水泥造的沼氣池、全鐵的無縫管、用桐油和石灰煮成的船用防腐劑,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實際效果如何,我們姑且不討論。
反正,在建安二年正月十四、十五、十六,這三天夜晚,主要街市道路旁邊數起的街燈亮了。盡管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沼氣燈的光亮度是個問題,溫度頗高,卻不夠明亮——初見街燈的人們依然欣喜若狂。每當更夫打開閥門、點亮街燈的時候,總有許多人圍在四周觀看。在昨天夜裏,還有人徹夜不眠,隻為了觀看街燈。這些都是閑話了。
張涵白龍魚服行在街上,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大感逍遙自在。不過,他倒是自在了,四下裏的無數護衛卻忙了個不亦了乎。不必刻意尋找,張涵已在不經意間發現了若幹熟悉的護衛。
漫步街頭的窮儒生是張臘,提兔子燈的小商人是孫盛,兄弟仨同行的是劉鐵、宋玉和朱安,有錢的爆發戶是張穆……隨便數數,張涵已看到了十七八個。無奈地笑笑,張涵感到一點點愧疚,也真是難為劉文標了。愧疚歸愧疚,張涵可不會為此而改變主意的。
人各有命,張涵在街上閑逛,劉文標就忙的腳打後腦勺了。寒冬時節裏,劉文標卻汗流浹背了。忙碌是一方麵,更多的則是緊張。從幽州歸來,劉文標在軍校短暫的講了幾個月學。然後,就被張涵表為衛尉,掌管著全部的禁軍(原張涵的親軍)。在這個夜晚,劉文標不僅要負責信都治安防火,還要確保張涵的安全萬無一失。為了這個目標,他在張涵身邊足足安排了近五百人。此外,還有上千人不斷地奔行在張涵可能行經的道路上,預做準備以防不測。
畢竟,張涵的敵人數之不盡。各路諸侯、朝中大臣,這些都不必說,光是張涵打壓地方豪強世家,得罪的人就多了去。這麼說吧!希望張涵死去的人,能擠滿整個信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