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兄弟無話,突然嶽飛問道:“你等可聞孫翊之事?”
施全說道:“略有耳聞,此人為救太原,領兵硬闖粘罕大營,單騎至太原城下,奈何知府張孝純不與入城,孫翊悲憤之下,孤身殺入重圍,歿於太原城外。”
嶽飛點頭道:“孫翊真丈夫,好男子也。我等兄弟將來必做此等英豪,心無欹斜。上不辱列祖列宗,下不負父母妻兒。亦可保家衛國,留得清名於世,豈不美哉。”施全等人點頭稱是。
過不幾日,嶽飛幾人回了湯陰,李娃在嶽飛前往平定時方有身孕,但此時已生次子嶽雷,嶽飛自然高興萬分,將乒雷抱在懷中疼愛,其餘兄弟則是各自回家與家人相聚。
嶽飛自回湯陰縣,向來無事。這一日,兄弟幾人到嶽家相聚閑話,牛皋說道:“近日數地傳來消息,金軍攻城略地,眼看便要往京師而去,我等理應為國效力,再次從軍。”
湯懷問道:“掌軍之將甚多,卻不知投何處去好?”
王貴說道:“若是劉都院還在相州便好,隻是聽聞其大敗而歸,被派往西邊,相州先時被金軍攻占,如今雖已還歸大宋,但終究兵寡將弱,若是金軍複來,隻怕依舊丟了。若要保存社稷,當投明主為佳。”
施全沉思片刻說道:“兄長可曾聽聞?康王趙構如今正在相州,聽說是道君皇帝第九子,為人忠義,可算得明主,不如前去投他如何?”
嶽飛一聽“趙構”二字,心中早已反感,此人雖然如今還算明主,但待得南渡之後便與其父其兄一般無二,而自己便是要送命在其手上。不過可惜如今眾兄弟再無可去之處,又不能將趙構生平為人細細說與眾兄弟聽,隻能無奈說道:“此事我也知曉,除卻康王,似乎也無可行之處,幾位兄弟各自回家打點,我等即日動身,前往相州投軍。”
此時姚氏與李娃正在內室,聽了眾人之言便從屋中出來,眾兄弟連忙起身施禮。
姚氏對眾人點頭,而後便對嶽飛說道:“分君之憂謂之‘盡忠’,保境安民謂之‘報國’。我兒無論身在何處,此四字斷不可忘。”
嶽飛連忙說道:“母親教訓,兒不敢忘。”
姚氏又道:“這許多年來,我兒甘守清貧,雖蟄伏在家,卻心係天下,做娘的自是心知肚明。不過你此番入伍,隻怕暫且難歸,為娘卻是擔心有些不肖之徒前來勾引,倘若我兒一時不查,做出不忠之事,豈不把清名毀於一旦?因此若我兒要去,為娘便要在祖宗牌位前為你刺上“盡忠報國”四字。但願你做個忠臣,為娘死後,也有人說‘好個安人,教子成名,盡忠報國,流芳百世!’則我含笑於九泉矣!”
嶽飛一聽,心中苦惱,雖然知道這刺字之事難免,但想到針針見血,疼痛難忍,又覺得這番作為實是多餘,若是自己要做個奸臣,莫非背上有字便不做了不成?而自己早已立定誌向,不刺這字也要行事。於是說道:“聖人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母親教訓,兒自然銘記在心,無不遵循,這刺字便免了罷!”
姚氏喝道:“胡說!若你日後做些不肖事出來,拿到官府,棍擊棒打,莫非你也要對官府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麼?”
一旁李娃也勸道:“母親說的有理,相公且從了母親之意罷!”
嶽飛看看母親和妻子臉上堅毅之色,心知此事難免,隻能在心中長歎一聲,說道:“便依母親之命,與兒刺字罷!”而後將上衣脫掉,露出寬厚的脊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