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刻著白色的龍形浮雕的白色的石柱,兩排空置的座椅整齊擺放,所有的布置一如當初,隻是這一次,沒有被燈光覆蓋的座椅上,沒有躺著那個睡礀慵懶的蒼白少年。

“你等下,我哥很快過來。”季承希,也就是現在的龍希將葉瑾年兩人朝一旁的座位上讓了讓,說道。

葉瑾年點頭,從醒來到現在,葉瑾年隻能算是見過龍越一麵,那天他站在葉朔跟葉揚身後,在葉瑾年抬頭時隻留下了一個匆匆離開的背影。

曾經以一個幫派形勢繁衍下來的‘隱龍’,勢力錯綜複雜,龍越的祖父以‘隱’字表達了他想要淡出的決心,但也隻是一個美好憧憬而已。誰都知道,在這條路上真正的後退意味著什麼。

經過龍越父親那一代的韜光養晦,給龍越留下的是一個或榮耀極致或徹底頹敗的選擇局麵,龍越的壓力可想而知。幸好這些年他的根基漸穩,季承希也得到了家族的承認,以龍希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隱龍’,可以幫他分擔一些。

葉瑾年回頭看了眼身邊的殷瑤,記得第一次見龍越時殷瑤興奮得差點尖叫,現在這麼安靜的樣子讓葉瑾年感到十分意外,這裏可是隱龍的總部。

正打算開口問,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來了?”一身黑色休閑衫的龍越,過於白皙的臉龐上,一雙黑亮的星眸看著葉瑾年的方向,緋色的唇淺淺的揚起,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欣喜,朝著她的方向大步走過來。

“嗯,”葉瑾年有些擰眉看著龍越眼裏明顯的紅絲,在他靠近時明顯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刺激著她的神經:“從地下室過來的?”

龍越是個有著嚴重潔癖的人,多年前看到這個手握生殺大權的少年極端厭惡血液的排斥模樣,葉瑾年還被嚇了一跳,也因此,隱龍處理幫派內部糾紛的懲戒堂以及關押罪人的囚室全都被安設在了地下室裏,龍越輕易不會踏足那裏。

而現在,已經不同。

看著已經高出自己許多,容貌也日漸成熟的龍越,葉瑾年心中默歎,曾經那個任性的少年,是真的長大了。

“之前有幾個家夥不太安分,我過去看看。”龍越不著痕跡的向後撤了撤身,讓人送了杯檸檬水給葉瑾年緩解不適,見葉瑾年還是擰著眉,開口道:“接下來的事龍希會處理,你要看看楚若嗎?”

葉瑾年點點頭。

“地下室的味道不好,我讓人去把她帶到別的房間,你在這邊等一下,”龍越轉身吩咐了一個手下的人去辦,在一旁坐下說道:“她倒是我見多的最安分的犯人。半個月前有龍淵的人滲了進來,她本來可以趁亂逃走的,沒想到竟留了下來。”

“損失嚴重嗎?”葉瑾年一怔,連忙問道。

那天在醫院看到龍越匆匆離開,她猜到了會是‘隱龍’這邊有了不小的狀況,但如果龍越不提,她的身份並不適合主動去問。

“小嘍囉而已。”龍越聳聳肩,眼裏摻了笑意,有些邪氣的撩唇:“龍淵這麼做,正好給我一個除了他的理由。”

“別大意,要多小心。”剛剛還納悶‘隱龍’的總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堪一擊,連龍家一個旁係也能夠來製造混亂了,現在看到龍越這邪氣的表情葉瑾年就知道,一半是要歸功於眼前這位。

“知道。”龍越好脾氣的應了,看到負責將楚若提出來的人已經回來,便起身打算帶著葉瑾年過去。

“有時間陪我過去還不如去房裏休息一會兒,”葉瑾年拉住龍越的胳膊,眼裏裝著不讚同,龍越有他不能推卸的責任,聽他略帶暗啞的聲音就知道,這小子很久沒休息了:“隨便找個人帶我過去就好,我也有話想要單獨跟楚若講。”

“我沒事…”

龍越有些無奈,看到葉瑾年堅持的表情知道隻能妥協,於是讓其他人帶著葉瑾年進去,指指不遠處的躺椅:“那我就在這邊休息。”

“嗯。”葉瑾年點點頭,隨著那個人朝裏麵走,聲音輕輕的傳來:“龍越,謝謝你。”

身後,龍越深黑的眼底一絲痛楚劃過,又迅速的湮滅了在那片無望的漆黑裏。

葉瑾年曾無數次的想過,假如有一天楚若落在自己手裏,該怎樣去回報她曾經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可真的到了這麼一天,卻發現竟然有那麼一絲無措。

縮在牆角裏的女人,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那天夜裏她穿過的黑色緊身衣在現在看起來已經變得鬆垮,不算完整的穿在身上,露出裏麵髒兮兮的肌膚。一雙手黑黑瘦瘦,甚至可以看得清骨節,幾截指甲已經齊根折斷,旁邊帶著凝固的血跡。

聽見門響,楚若抬起頭尋聲望了過來,一雙無神的眼睛在捕捉到葉瑾年的身影時頓時睜大,表情也變得猙獰,渀佛要化作猛獸將葉瑾年撕成碎片。

殷瑤連忙擋在了葉瑾年的前麵,防止可能發生的意外。

下一刻,葉瑾年就把她拉回了旁邊,用眼神示意殷瑤去看楚若的左腕。

那裏,扣著一枚連著鎖鏈的銀色手銬,鎖鏈的另一端,栓在一旁的牆環上。

原來是虛驚一場,殷瑤鬆了口氣,難怪楚若會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因為她根本就沒辦法行動,而龍越,是不可能放任葉瑾年出現在危險當中的。

“殷瑤,你們先出去。”葉瑾年輕輕說道,看著角落裏頹敗髒亂的楚若,心裏說不出是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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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殷瑤知道拗不過葉瑾年,便帶著另一個人一同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叮囑:“我就在門口,有事大聲喊我一聲就好。”

隨著兩人的離開,偌大的房間隻剩下葉瑾年還有楚若。

楚若惡狠狠的瞪著葉瑾年,或者說是葉瑾年的肚子,眼底的怨毒渀佛要化作一團毒汁淬進葉瑾年的腹中,卻忽然,裂開嘴笑了。

“我知道你會來。”

枯燥蓬亂的頭發,慘白的臉,凹陷的眼窩,幹澀失血的嘴唇,葉瑾年好像看到了來自地獄的惡鬼,陰森而詭異。

空曠的房間裏沒什麼擺設,窗邊鋪著軟墊的藤椅顯得格外的突兀,葉瑾年知道那是龍越特意吩咐為她準備的,於是走過去坐好,低笑:

“楚若,我也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從重生那天起,她就這樣想著,從再次見到楚若那天起,那種感覺就更加強烈。手覆在溫暖的小腹上,那個曾經扼殺了她骨肉的劊子手就在眼前,用卑微的礀態。

“還以為你會多驕傲,原來也不過跟我一樣。”看到葉瑾年的動作,楚若笑得有些不屑,一邊笑一邊指著葉瑾年凸起的小腹:“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跟你肚子裏的孽種全都該下地獄,你這個…唔…”

葉瑾年揚起的手慢慢放下,剛剛龍越遞給她的檸檬水杯子此刻已經化作碎片散落在了楚若的身旁,楚若頭上被它砸開了一道不輕的傷,鮮血順著臉頰淌下來,止住了她的叫罵,卻讓她笑得更加暢快,甚至有些不能自抑,誇張的動作形同瘋癲。

空氣裏散開的腥甜味道讓葉瑾年有些作嘔,靠在藤椅上,葉瑾年擰著眉開口:“楚若,你該知道你帶去的四個人裏,還有一個人活著,你猜他現在在哪?”

楚若漸漸止住笑,抬眼不解的看著葉瑾年,冷哼一聲,不去接話。

“他被送回了洛爾斯那邊。”葉瑾年淡淡的自問自答。

楚若的身體明顯一僵,明白葉瑾年的意思,隨即閉上了眼。

龍越剛才說楚若沒有趁亂逃出‘隱龍’,葉瑾年想,她是知道原因的。

對於一顆失了作用的棄子,死亡是她顯而易見的結局,這在那天車庫的試探中已經有了答案,那麼,一顆失了作用且背叛了自己的棄子呢?

晚姨的事,楚若無疑是觸碰到了洛爾斯的底線,而成銘的保護在洛爾斯麵前,太跟蒼白。相比之下,‘隱龍’反而會成了楚若的保護傘,為她隔絕掉來自洛爾斯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