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嘩然,李冊記道:“我們的始祖炎帝、黃帝,那可都是因為知禮,才造出了吃的、穿的供我們用……”子石突然插嘴道:“炎帝、黃帝怎麼是始祖啊?不是,始祖是女媧伏羲啦。再說了,炎帝黃帝隻知道打獵種地,根本不知禮啊。禮是夏朝以後才有的嘛。”
魏績積、魏績累叫道:“這孩子這麼有學問?奇了奇了。”李冊記和李簿記對看一眼。李簿記道:“這孩子可真是有點學問。不過,這禮的事情你就不懂啦。我哥是儒家的人,專門搞禮的,他說的怎麼會錯呢?”子石搖搖頭,還要爭什麼,裏長把他拉開,道:“小孩子懂什麼?”轉頭道:“李冊記,你繼續教他們!”
李冊記向眾人作了一個揖道:“《禮記》曰:‘今人而無禮,雖能言,不亦禽獸之心乎?’我們村這麼多人,內外都需要有序有別。黃帝、堯、舜、禹、湯製定禮,那就是為了建立尊尊、親親這些秩序,使眾人能各安其位,相安無事。”
孩子們已逃得無影無蹤,眾人遲遲疑疑地、半推半就地順從了。子石見狀,也溜了出去。
入夜,子石由魏績積、魏績累的弟弟魏績聚帶著,到他家睡覺。魏績積、魏績累對他脫guang衣服貼地而睡的種古怪的行為,早已習慣,不過還是問他究竟怎麼回事?子石告訴說他也不知道原因,隻是自小就得這樣睡,因為一到夜晚,他的背就會發熱,而且越晚越熱,到午夜以後,就變得火燙了,隻有貼著地麵睡下,才會不熱下去。
原來太史臻給他背部塗藥之時,他才八歲,風風雨雨五年過去,那塗藥的事,已經在他記憶中模糊了。
魏績積、魏績累是裏長的左右手,某日聊天的時候,和老裏長說起子石的這種怪病。其實村裏早有人說起過這個事,老裏長一直想看看,現在見魏氏兄弟提起,就讓他們把子石叫到祠堂來。子石過來,老裏長說道:“聽魏氏兄弟說你得了怪病,我學過疾醫,不,是瘍醫,我來幫你看看。”子石趕忙就走,老裏長追上道:“走什麼?”子石道:“我這病我母親不讓醫的。”老裏長奇道:“有不讓看的病?”子石點頭道:“嗯,就是的。”
子石想起有一次晚上臨睡前,狄姨對母親說:“子石每次睡地上,我看著心疼,要不給他看看醫師吧?”母親道:“他這個病醫師看不好的,疾醫和獸醫都沒有用的,以後他長大了自己會消除。”(注:當時醫生稱醫師,下分四種:食醫、疾醫、瘍醫和獸醫。其中疾醫為內科醫生、瘍醫為外科醫生)
子石急忙忙跑出祠堂,不料在門口一頭撞在了一個人的懷裏。那人一個踉蹌,勉強立住,罵道:“是哪個小人?”一看是子石,轉怒為笑道:“是子石啊。咦,老裏長,他怎麼了?”
老裏長道:“他得了一種怪病,我呢,學過瘍醫,要給他看看,他就逃了。”李冊記道:“我聽說了,我知道病理。”子石一愣,看著他。李冊記道:“你這種病,其實不是天生的,是種上去的。你背上塗過一種草藥,對吧?”
子石凝神回憶,隱隱約約記得離開洛陽的那天,父親給他背上塗過藥,還吃過一個怪東西。見他不置可否,李冊記道:“在南方大瀛海之外的東南神州之地,終日赤日炎炎,烈日炙烤下,生長著一種叫火苗的異草。當年神農氏走遍天下九州,遍嚐百草,在食了這種異草之後,全身發熱,到十年後到極北極寒之地吃了寒鴨之肉方得痊愈。此事神農氏曾在一岩洞石刻記錄下來,天下知道有這種草的,隻有兩人,那就是周王和周朝史官,代代相傳,也隻有這兩個家族的嫡長子才知。”
老裏長奇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李冊記哈哈大笑道:“現今知道的人已經很多了。自六年前秦攻洛陽、掠走藏書之後,這神農氏的岩刻也就流至鹹陽。秦王為這個石書遍求天下懂神農岩刻文字的人,結果還真找到一位,那是一位一百多歲的老頭。他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破譯出這本關於各種神奇藥草的石書。”老裏長道:“原來如此。”
李冊記道:“不過他一破譯出這個岩刻,就心力衰竭而死,所以,那時天下所知神農氏文字的人,就隻有八十多歲的老周王了,不料年前老周王也一命嗚呼,而當時周太子已因為**官奴致死、違反了秦法而被斬首,老周王後繼無人,因此,如今識神農文字的人,一個也沒有了,那神農氏留下的更多的石刻文字,就再沒有人來破譯了。”說完,看看子石,眼神之中,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