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石覺到這種眼神的可怕,拔腿就要逃離祠堂,老裏長一把拉住道:“等等,”對李冊記道:“中原之地,怎麼會有這種異草?這孩子和這異草……”李冊記不答,對子石道:“現在你想起來了嗎?你的背為什麼一到晚上會發燙?”子石害怕地道:“我不知道。”李冊記道:“天下都在傳說,自周室太史臻死後,許多藏書和許多先古秘密,由太史夫人女臻帶走。女臻一家隱居山海多年,不知所終,直到幾天前被秦國發現……”
子石思路急轉,道:“你也是想搶藏書的人嗎?”李冊記笑笑道:“這書不是你家的,對不對?”子石道:“這個我不知道的,我不懂。”他想,那麼所有的東西,又都誰的呢?這土地是誰的呢?這山坡、這村落又都是誰的呢?雖然年少,卻已熟讀史書,他知道,這個世界,最早是沒有人的,那算是屬於誰的呢?他沒有能力再往深處想了。但他隱隱記得,母親說過,這些藏書是史官家世代相傳的,並非周室的藏書,那些人都把這些書和周室的藏書混為一談,是要給自己的搶劫找借口吧?
老裏長還是不忘他的“病”,道:“那異草怎麼會在中原出現?”李冊記道:“那就隻有周室的太史知道了。”這時子石眼前顯現出一群持戟握劍的人,顯現出他的被吃掉的童年玩伴,顯現出黑壓壓的騎兵軍隊。他“啊呀”一聲,轉身就逃。李冊記一步躍上,伸手一攔,道:“孩子,幹嗎逃呀?”子石張口結舌,無言以對。李冊記道:“告訴我,你母親去了哪裏?”子石結巴道:“我、我不知道。”
老裏長見情形不對,對李冊記道:“你對他這麼凶是什麼意思?”李冊記道:“他就是周太史臻唯一的兒子!如果他還算不懂事的話,那麼,當今天下,隻有他的親生母親一人,知道決定廟堂山海命運的秘密。所以,我向他打聽他母親的下落,別無他意。”
老裏長道:“什麼秘密隻有他母親一人知道?”見子石尋機要逃走,李冊記牢牢抓著他的手臂,一邊道:“比如那東南神州極熱之地的異草的秘密。”老裏長點點頭,道:“原來這孩子果然來曆不凡,難怪我總覺得他與別的孩子不同。”
子石竭力要掙脫李冊記的手。李冊記用勁緊握,毫不放鬆。子石暗運真氣至臂,用力一彈,李冊記的手掌一個震蕩,登時被他甩了開去。李冊記大怒,往前一撲,把他整個抱在懷裏。子石再運真氣,全身劇震,但李冊記早有防備,在震動中猶不放鬆。
這時魏績積、魏績累、魏績聚三兄弟和許多村人都已來到祠堂,見李冊記欺負小孩子,跑上來,把他倆團團圍住。子石見機號陶大哭,魏績聚衝過去朝著李冊記就是一腳。李冊記把腳一勾,立時把魏績聚勾倒在地。魏績積、魏績累熱血上湧,朝著李冊記的腦袋,一人一拳就揮了過去。李冊記見勢不妙,把頭一縮,竟縮在子石腋窩之下。
李簿記聞訊趕來,見此情形,臉色立即發黃。老裏長笑著對他道:“你瞧,你哥真的是儒家禮士嗎?打起小孩來毫不手軟啊。”李簿記無語可說,走上去拉住李冊記道:“別打了,你看看!”李冊記隨著他的目光看四周,但見四周已圍滿村人,都不解地看著他。他登時氣泄,鬆開子石。子石見手臂已鬆,立即就往外躥了出去。
子石一路狂奔,出了村子,爬上山坡,跨過山穀,到了對麵山上。回頭見村落已遠,四周群山連綿,滿眼蒼茫,就慢下步子,在山頂向著東邊太陽升起的地方信步走去。
走了半日,腹中饑餓。自村中和孩子們一起玩了一年有餘,認識了很多種動物和植物以後,他也開始逐漸懂得如何主動自覺地運用書冊中所記,去和現實中的物事對應。因為孩子們教給他的那些動物和植物,先前他書上都讀到過,隻是沒法和實際對應起來。每當他們指著那些植物告訴他那種叫九穗禾、那種叫竹子、那種叫三桑時,他馬上就想起它們原來早在書中。當時的欣喜之情,促發他此後一直主動地去尋找那些動物和植物。
此時,他遍地搜尋可以馬上拿來吃的植物,找到了一片菖蒲,他想起書中所載,菖蒲的嫩葉和根很香,而且可以吃,便找了塊石頭,把它在另一塊大石上砸碎,撿了片尖角凸出的石片,把幾株菖蒲連根挖出,摘了嫩葉,又把根割下,在水中洗洗,塞入嘴巴就咬,果然很是甜香,當下接連挖了好幾棵。
但還覺吃不過癮,繼續找尋別的,又在一條溪水邊發現一叢綠色的大青草,他知道它們看上去是葉子特大的青草,其實叫薇,它們的葉子特別厚實,可以生吃,味道就像是豆子一樣。這種薇,《詩經·召南·草蟲》寫到:“涉被南山,言采其薇。”在《周記》當中又寫到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首陽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