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默南指著茶幾上那個大大的繁體“學”字,大家的眼神也齊齊的看過去。“上半部分是兩隻手,捧著一個‘爻’,爻是什麼?《易經.係辭》說,道有變動,故曰爻,說的是手中要掌握變動之道,下半部分就是屋子底下一個‘子’,你首先得處於低位,在家裏好好作人子弟,師父的大道之理才能從上往下灌給你!磨你、用你是為了‘灌’給你。”
“嗯!有道理,高高在上,那是求學的態度。”胡老摩挲著下巴說道,突然他笑了起來,想起早年間教這幾個愣小子練武的情形,也是這麼‘折磨’他們的,直打到他們服了為之。
胡老的眼神一一掃過元肇霆和自家兒子,三人會心一笑,想起往事,苦而甜!回憶起來有滋有味的。
方默南接著道,“等到一段時間的磨練、考察,覺得你適合做自己衣缽傳人的,用的就是第二種教學方法:不談理論,直接就在身體上訓練出望、聞、問、切的本事來。這要花多長時間?一般一個晚上就可全會!——是的,一個晚上的教學,便可教會你古傳‘診法”’。隻是這一個晚上能做到的事兒,明師們往往要磨練你N 個晚上。”
“這不可能吧!西醫本碩連讀還得七年,然後實習上崗。中醫就別提了,沒個一、二十年,能出師。簡直是天方夜譚,太過玄妙, 不可能!”元肇霆劍眉一挑,總覺得太玄乎,要這麼容易,誰還寒窗苦讀啊!
方默南勾唇一笑道,“聖人說,‘大道至簡’,越是真理應該越簡單明了,越是高深的醫道應該越簡單。所以古人才常常說‘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好的東西曆來都不‘多’。”
“哦!是嗎?”元肇霆反問道。
“中醫這一行,本來就是很玄妙的。你看中醫的‘醫’字,在殷商甲骨文裏寫作‘毉’,其部首為‘矢’為‘殳’,《說文解字》說‘矢,弓弩矢也’,而‘殳’也是古代的兵器,《考工記.廬人》貿公彥琉:‘殳,長丈二尺,無刃,可以擊訂人。’兩個都是可致命的利器,表示破壞力大,遇到‘巫’了,就得‘醫’,有得救了。”方默南俏皮輕鬆地說道。
“還真是哎!”胡展翼把字寫出來。
“嗯!有道理。”胡老刮了刮自己的大下巴笑著道。“這下麵的巫字怎麼解,我知道巫醫一說,往往有迷信的成分。”
“《說文解字》說,‘巫,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咱們很多學者都因此而認為‘巫’就是裝神弄鬼的人,其實,曆史上乃至現在農村社會裏確有不少裝神弄鬼的‘巫’,那是假‘巫’,真‘巫’是‘能事無形’,即通達無形之事理的人,以簡單的‘舞’技練習就能讓你安下心神的人。
在民智未開的時代,這類人容易被神化,而擁有崇高的社會地位,因此假巫跑出來濫竽充數混飯吃也就不奇怪了。以至於後來的醫學名家,不得不痛斥‘巫’。最早出來罵巫的中醫界大佬是神醫扁鵲,《史記.扁鵲倉公傳》裏就有他‘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的怒吼。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毉’字後來演變成了‘醫’,不用‘巫’,用‘酉’(即藥酒)了。現今簡體字的‘醫’則幹脆啥意義也沒有了,哎!華夏的古文字已經被我們折磨得奄奄一息了。”方默南歎了口氣說道。
“對啊!人家算命的測字,測的都是繁體字。”胡展翼說道。
賀軍堯不經意間,摸了摸鼻子,顯然他感同身受,有些不好意思。現代人糟蹋了不少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
元肇霆他們偷笑,明顯的說的就是簡體字。
“其實人們說巫醫迷信誤人,然而中醫的玄妙之處,正是它的“巫”的方麵鮮為人知!事實上,中醫最神奇的精髓,全在這上麵。”
方默南看著他們疑惑的眼神,剛剛還批判巫來著,這會兒又平反,前後矛盾弄得他們是一頭霧水。
方默南端起茶杯輕抿了口,“‘巫’的方麵是什麼?就是古人探索天地、自然、生命三大領域的方法論。方法論解決了,‘理通法自明’,治病方法就可以自己回家學去了!‘道有變動’才是‘學’,回家去給人治病是‘習’。孔夫子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孔夫子的本意是學了就要會變通並且經常實踐它,這樣才會使學問、技術不斷提高而自己也因此而快樂,而不是說學習了以後經常複習就很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