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昱進來，解釋道，“夫人，少爺來奉茶了。等了許久了……”
卿月是作為正妃進門的，而殷玖的親生母親早逝，便尊卿月為母妃，由她代為教管。
卿月由著侍女服侍著穿衣，好一會，轉過頭去，發現殷玖還是坐得端端正正，沒挪位。
她有些不忍，催促侍女們加快了動作。
門簾被卷起，殷玖低眉鑽了進來，慢慢挪步過來。他沉了一口氣，跪下，行了一個大禮。動作一氣嗬成，毫無做作。
卿月微頷首。
她居於上位，總覺得今天的殷玖和上次見到的那個可愛的少年不太一樣。
想來……殷家的家規之森嚴，對他的心性也造成了傷害。
不知怎的，她恨殷華，卻發乎心底喜歡這個孩子。
紫昱端來一碗茶。冒著熱氣，茶香四溢。
殷玖轉身穩穩地接過，將茶舉至額頭，眼睛盯著地麵。他恭敬地說道，“母親大人，請喝茶。”
他的聲音竟有些發抖。
卿月接過，茶碗晃蕩了一下，她輕酌了一口。看著底下的少年仍是恭恭敬敬地不肯亂動，她忍不住輕喚，“殷玖？”
他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卿月。
還是那樣漂亮的臉，可不知為什麼，眼前的臉似乎和夢裏的那張臉重疊了。
耳邊仿佛浮現了奇妙的回響，蔓延開，占領了自己。她握緊茶碗，忽然覺得天旋地轉，仿佛又回到夢中那個華麗的回廊，手被那人緊握在手裏。她盯著那人急切的麵龐，不期然竟聽到了聲音，那聲音悲戚哀怨，“是你……真的是你！你肯回來了！你不再逃了！”
忽然，插入一個清亮的聲音，“母親大人，你怎麼了？”
腦中的幻想一下子灰飛煙滅，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做起了白日夢。
怎麼會？難解其中奧妙，她看向眼前的少年。他正直視著自己，眼睛水靈靈的，忽然想起了那日看著自己，臉就刷一下紅了的少年，脫口而出，“小玖。”
他聽了，一愣，又有些急，“你……你……”
卿月笑道，“你叫殷玖。我喚你小玖，有什麼不對？”
殷玖呆了呆，隨即扯開嘴角，笑了。
看他似乎有些放下了防備，她心裏開心，趁機問，“小玖。以後，我都這般叫你，如何？”
他點點頭，臉上的笑臉還是沒散開。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小聲說道，“以前……那個女人，也會那麼叫我。”
卿月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親生母親。不過因為過繼，便被剝奪了稱為母親的資格。
卿月心疼地說，“別這樣……那個人，仍然是你的母親。”
殷玖垂下眼，搖了搖頭。
她歎口氣，輕輕問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他的眼睛裏陡然有了光彩。
“她很漂亮……她有一雙藍色的眼睛。蔚藍的，就像這外麵的天空。”
他指了指窗外。卿月回首，那樣的藍色，眼睛，不知怎的，竟有幾分熟悉。
“她住的地方種了大片的梅樹……因為，她很喜歡梅花……嚴冬的時候，冰天雪地裏點點的豔麗，就像是黑夜的明星……”
卿月的眼前仿佛浮現了那樣的美景。一片銀裝素裹，像星星一樣耀眼的梅花，與瑞雪一起滑落，飛舞。“那一定很美。”
“那當然。”殷玖邊想邊說，“我曾經看到父親大人和她在梅樹下相依而坐，一坐，就是那麼一天。她靠在父親大人的肩膀上，父親大人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纏著她長長的烏黑的頭發……”
他說得很急，好像這番話在他心頭已經憋了很久，此時才傾瀉而出，“我看見了，他們笑著，那樣溫柔。真的很……很……”半天找不到詞來形容。
卿月接口，“很恩愛？”
殷玖猛地點點頭，有些傻傻的。“沒錯！恩愛，是的。”
卿月笑了，雖然無法壓抑內心的驚疑，仍是輕聲道，“這樣真好。”就像她的父皇和母後一樣。
殷玖頓了頓，神情暗淡下來，“可是，父親大人變了。”
“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