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道遠摘下眼鏡,看著麵前打扮得體的女孩子:“你就是春雨?”
“是的,梅先生,很高興您能知道我的名字。”
“怎麼高興呢?”
春雨笑了笑:“您是明德的傳奇,也是房地產行業的傳奇。”
“你多大了?”梅道遠脫口而出,卻又很快擺擺手,“不好意思,我忘了現在的年輕人不愛讓別人問年齡——”
“二十六。”春雨保持著微笑,“我不怕,我很年輕。”
梅道遠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確實非常年輕。聽劉念說,你是從國外讀書回來的?讀了什麼?”
春雨似乎驚了一下:“……學商。”
梅道遠的手指輕輕敲著她送來的請柬和發布會安排手冊:“怎麼想到做助理?是在偷師嗎?”
“希望您別告訴劉總,”春雨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還有陳總。”
梅道遠笑嗬嗬地說不會,春雨也樂得跟他開這個玩笑,臨走時,梅道遠忽然說:“替我約一下柳青陽。”
春雨愣住了。這是一個既不在備忘錄上又不在劉念口頭計劃中的環節。
“可以辦到嗎?”梅道遠溫柔地問,“如果你不擔心替我辦事會讓劉念和陳一凡多想的話。”
“不會。”春雨定了定神,打開手機,“先生想約什麼時候?”
劉念理所當然地比柳青陽本人先知道了這件事,他既沒有告訴陳一凡,也沒有登門拜訪梅道遠,仍舊徑直去找了自己最信任的老師陳秋風。
陳秋風對老對手臨場的暗算啞然失笑:“我們相交幾十年,恐怕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你別看表麵上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其實比你我都要衝動,從來不服輸,對手越強,他越有鬥誌。十年飲冰不涼熱血,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劉念不安地轉著自己的茶杯:“五年前,我看過他瘋狂起來是什麼樣子,不過他到底要怎麼化解這個危機,我心裏還是沒底。”
陳秋風突然抬起頭,眼中寒光一閃:“明德其實早就命數已盡了。”
劉念聞言起立,茶水潑了一身。他慌忙抓起桌上的一塊布去擦,卻又發現那是陳秋風辦公的套袖,隻好尷尬地放下:“可是老師,您不是說——”
陳秋風遞給他幾張幹淨的紙巾:“現在的明德身患絕症,彌留之際有且隻有一服毒藥,你渴望以毒攻毒的奇跡?奇跡也是有概率的。別說你沒底,相信我,梅道遠本人也沒底!”
劉念點點頭:“我懂了,用人不疑,請他出山就要信他,但又不能全信。任他變化招數,我隻要再能抱定一招大棋就可以盤活全局。”
“不愧是你!”陳秋風拍拍手,“你能懂,我很欣慰。”
然而招數的主角柳青陽卻完全不懂。他接到春雨電話的時候,正在跟一塊牆麵較勁,工友非說已經找平了,拒絕重做,柳青陽說他肉眼看著就有仨凹陷,兩人正戧在勁頭上,手機響了,柳青陽接起來就懟:“誰呀?不學英語,學不會!不買保險,沒錢!不買別墅,保險我都買不起,我他媽還能買別墅?可別說你是賣茅台酒的,我隻認伏特加!”說完就掛了。過了半小時,他終於說服工友返工之後,工地的保安隊長叫柳青陽到值班室接電話。春雨在那頭不緊不慢地報了姓名之後,問他:“柳先生考過四六級嗎?有意外傷害保險嗎?別墅有酒窖嗎,我這兒沒有伏特加,紅酒倒是不少。”柳青陽聽出了對方在生氣,隻好一直道歉一直賠禮,直到最後才問:“你怎麼知道保安室電話的?”春雨哼了一聲:“那是明德的樓盤——明天中午兩點,別忘了去見梅先生。”柳青陽完全不知道梅道遠要找他幹嗎,加上被春雨懟得不敢還嘴,也忘了旁敲側擊打聽,就這麼毫無心理準備地赴約了。
梅家大門他是越進越熟悉,以前總是帶著他四處走的東叔,現在也懶得管他,隻是指指書房。梅道遠正在沏茶,問他要不要喝,柳青陽連忙擺手說茶沒意思,樹葉子衝水。梅道遠遞給他一個精致的小茶盅:“我的樹葉子有意思。”柳青陽不好意思拒絕,拘謹地接過來,嚐了一口,眼睛亮了:“這什麼味兒?”
“這是龍井,每個山頭製茶味道都有所區別,這是板栗香氣。”梅道遠笑笑,“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