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陽看著路對麵豪華的會所,兩手手心都是冷汗,他習慣性地在膝蓋上搓了搓,才反應過來這是十萬塊的西裝,趕緊看假裝自己就是司機的梅道遠。梅道遠也笑著看他:“緊張?”
“太緊張了!”柳青陽說,“不過您放心,一會兒您說什麼,我就說什麼。”
梅道遠笑眯眯地瞧著他:“我說什麼?我不進去。”
“啊?”柳青陽崩潰了,他差點在副座上直接下跪,“不是,您開什麼玩笑呢?您不進去?我自己?我跟他們談,談什麼啊?”
“談生意,”梅道遠看了看表,“按照我剛才來的路上跟你說的情況,你想想,你應該怎麼做。”
“我應該拉開門就跑。”柳青陽拍著心口說,“真心話,梅先生,我真就跑,絕對不管這檔子破事!”
梅道遠努努嘴:“那你走吧。”
柳青陽握住把手:“那我真走了!”
他們在車裏僵持了幾秒,柳青陽長長歎了口氣:“你們這是要玩死我。您想好了嗎,那個理想國,四十億,我的媽呀,我家最富的時候我都沒見過四十億,現在,我幹一天才掙四十塊,您讓我談四十億的生意,我就問您一句話,談劈了怎麼辦?劉念不弄死我?您不弄死我?陳一凡不得弄死我好幾次?”
“不會。”梅道遠脫下司機專用的白手套,從口袋裏摸出紙和筆,寫了個紙條,插進柳青陽口袋裏,“我給你一個錦囊,你要做決定之前,拿出來看一看,記著,到時候再看。看完了,裝回口袋裏,再說你的決定。”
柳青陽念念有詞地重複了一遍。
梅道遠又把鋼筆遞給他:“如果要簽字,用這支筆。”
柳青陽接過來,被上麵的水晶視窗和精密雕刻還有筆尖上隱約可見的黃金五星驚得瞪大了眼睛:“這又是什麼高級寶貝?”
“萬寶龍的聖艾修佰裏限量版鋼筆,”梅道遠把它插在柳青陽的口袋裏,“明德成立那年,梅恒用獎學金給我買的。我用它簽的合同,從未失手,希望你有一樣的好運氣——還有十分鍾,我送你到門口,祝你成功。”
柳青陽還要說什麼,可是鋼筆已經沉甸甸地墜在心口,他沉默地伸手摸了摸,忽然信心大增。
會所裏四大集團的四位老總聽到助理說,梅道遠沒來,隻有一個司機開著梅家的車,送來了一個年輕人,正在上樓。老楊趁著最後的機會說:“明德不能留!必須搞垮掉!”老宋還在猶豫:“其實……我們是不是反應過度了?就算梅道遠回來了又怎麼樣?我們還真怕了他嗎?”老李擺了擺手:“我們誰都不怕——老楊,你說梅道遠承諾一個月內讓理想國項目正式開發?”嘉慶集團的張孝利是幾個人中間最年輕的,他也忍不住懷疑:“梅道遠當初是淨身出戶的,這麼短的時間,明德去哪裏弄來這麼大一筆錢——”話沒說完,他立刻變了語調,“——喲,這不是柳青陽嗎?我們見過!”
柳青陽站在門口點點頭:“各位好啊!”
老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梅道遠呢?”
柳青陽轉轉眼睛:“昨天晚上花園裏進了一個野貓,把梅先生最喜歡的盆景倒騰碎了,梅先生一大早就上花市買盆去了,說還能搶救——”
老楊站起來嗬斥:“胡說八道!”
最不愛被人批評的柳青陽忽然就不怕了,逆反起來:“哪兒胡說了?你們是趴牆頭看了嗎?況且梅先生說了,讓我對你們誠實,不要撒謊!”盡管梅道遠本人就在樓下的車裏坐著,但是“不要撒謊”這個部分的叮囑卻是真話。隻不過,梅道遠說的是“你沒有城府,所以他們看不破你,相信自己,不要對人說謊,也不要對自己說謊,覺得怎麼對,就怎麼做”罷了。
麵對如此蠻不講理的談判對象,幾個集團老總果然沒話可接,最後還是嘉慶的張孝利說:“我們很忙,沒時間和你胡鬧,你回去吧。”
柳青陽說:“我是代理人,就是說,我,就是他,我說什麼,就是他說什麼,我做什——”
“回吧,你還是個小孩,別參與了!”有人說。
柳青陽半句話被懟了回去,十分不愉快,臉上表情也不好看了:“行吧,你們多厲害啊,我哪兒能說得過你們啊?再見!”說著轉身就走。
老李忽然開口:“你等等。”
柳青陽人都在門外了,此刻也不進來,在走廊裏見聲不見人地說:“聽著呢!”
“你知道今天要談什麼嗎?”
“不知道。”
“梅道遠沒教你?”
“梅先生說,不要撒謊,其他沒了。”
四大集團的老總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重新把柳青陽請回談判桌上,從商業角度為他一一講明明德集團所處的困境,並且告訴柳青陽,今天的談判就是要解決問題,明德以後要和四大集團如何合作,是今天的談判重點。柳青陽認真聽了一圈,還問了幾個問題,發現這一切和梅道遠提前為他“預習”的內容一樣,他自言自語地捋了一會兒,嫌棄地抬起頭來瞧著其他四個人:“我可以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