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青陽動用了明德的律師團隊以“無效合同”為由頭,組織了特技演員們把俊哥聯合告上法庭的當天,他收到了來自陳一凡的快遞。陳一凡把車行的轉讓合同和鑰匙都還了回來,這是他們事先約定好的酬勞。盡管柳青陽根本不需要這把鑰匙也能打開車行的大門,他還是老老實實打了一個答謝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陳一凡似乎剛剛哭完,嗓子是啞的。柳青陽知道這幾天她一定被真相纏繞,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但是他也有要緊事要做,沒辦法過去陪她,隻能開玩笑說“我給你買隻狗吧”“要麼給你買隻小貓怎麼樣”,陳一凡沒有破涕為笑,隻是沉默地掛了電話。

她已經住了兩天酒店。其間劉念找過她幾次,除了例行關心以外,隻有一次是談公事。他說四大集團已經在注資協議上簽了字,正在等待專業團隊論證實施,盡管四個老大哥都非常不滿意利益分配的比例,但現在手握“地王”的是劉念,他們沒有選擇。更何況柳青陽上次拋出的陰謀論還沒過有效期,隨時可以再拿出來讓他們喝一壺。

“你要贏了嗎?”陳一凡問。

“是我們,一凡。”

“是你。”

劉念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還在為梅恒的事煩惱嗎?”

“沒有,”陳一凡說,“我不再為梅恒的事煩惱了。”

劉念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本來是想把這件事瞞一輩子的,無論他是不是娶得到陳一凡,他都希望她永久活在“意外”的真相裏。但是理想國太關鍵了,每每想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它,他就會勾勒無數窮途末路的景象來恐嚇自己,借此咬緊牙關,艱難度過,唯獨這一次,沒有陳一凡的棄票,他是真的過不了關了。陳秋風最開始給出這個提議的時候,劉念是從心底裏表示拒絕的,但陳一凡越戰越勇,幾乎就要成為自己的對立麵——他不能把她在商戰中殺死,因為他真的愛過她——他選擇了殺死她的唯一可以算作慰藉的真相。

“劉念,你在家嗎?”陳一凡問。

“我在。我今天休息。”

“我想見你。”

劉念飛快地回應:“我們找個地方談。”

“不,”陳一凡說,“我馬上回去。”

半小時後,已經幾天沒有見到陳一凡的劉念,為她打開了房門。陳一凡明顯憔悴了不少,頭發也沒有打理,她把兩個精致的飯盒放在桌子上:“酒店準備的點心,我嚐過一個,中式開酥向來難做,這盒做得很好。”

劉念不知道她怎麼忽然講起了甜點,於是決定打開盒子嚐一個。他一麵煮著咖啡一麵試圖和陳一凡聊家常,餘光忽然看見盒子裏麵有張照片,他把它從最底下抽出來。那是梅恒車禍現場監控的截圖,右上角用別針夾著一個男人的一寸免冠照,還有一輛摩托車的官方照。

“人和車,我都找到了。”陳一凡觀察著他的表情,“從微表情看,你居然很驚訝——你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凶手和凶器嗎?”

“怎麼,你要演名偵探柯南嗎?”劉念強笑了一下。

陳一凡露出一個微笑:“果然,買凶的不是你。”

“從來也不是我!”劉念移開摩卡壺,把照片放在煤氣爐上燒了個幹淨。他把煮了一半的咖啡倒進水池裏,深呼吸了半天才轉過身來:“一凡,沒有人想要殺掉梅恒,從來沒有——”

“——是我做的。”臥室的房門開了,陳秋風站在那裏。

陳一凡絲毫不驚訝:“我在樓下看著您上來的,本來隻想放下點心就走,沒想到劉念居然能這麼淡定地裝作家裏沒有別人——我受夠了二位的戲碼,五年了,我的親生父親和……”她咬著牙看著劉念,“……和同事,把我當作小白鼠一樣觀察記錄不說,還投給我有毒的飼料。誰能告訴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