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凡說:“非常符合。我有智力,所以我知道現在的明德已經不需要我了,或者說,在我洞悉了真相之後,遲早會和梅先生一樣,離開這個鬼地方;我有能力,所以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把損失減到最小。”

“就用讓柳青陽這種混蛋控股明德的方法嗎?”

陳一凡挑了挑眉毛:“我也勸你冷靜,劉念,你已經兩次使用攻擊性很強的詞彙形容柳青陽了。他是全然不會做生意,沒什麼抱負,也不是一個好搭檔、好同事,甚至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好的生活夥伴,但是柳青陽有的東西,你沒有。你認為他是個白癡、混蛋,劉念,你想想,你被我爸牽著鼻子走的時候不白癡嗎?你同意‘讓梅恒出點小事故’的時候不混蛋嗎?你甚至是惡毒了,五年來你瞞著我,卻又在利益相關的時候可以泰然算計我,你和我爸真的是一模一樣的人,你們賭上一切,盤算一切,就為了坐擁一切!好了,一切都在眼前了,拿去!”陳一凡指指隔壁,“除了我的。你和爸爸,不配擁有我的任何東西,所以我把我的那份,給了配得上它的人——懂了嗎?這不是賭氣,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你知道結果是什麼。你和柳青陽的股份加起來幾乎過了半數,你正在親手毀掉你親手建起來的高樓。”

“那也是我發現了,高樓的地基裏埋著一個完全無辜的二十三歲的生命。”陳一凡說完這句話,忽然失去了戰鬥的姿勢,肩膀幾乎掛不住那隻小小的包,她扶著門站了一會兒,安靜地離去。

劉念站在原地,一個字都沒有再說。

柳青陽一直站在明德大廈外麵等著陳一凡出來。陳一凡出門前,他勸了三四遍,要跟著來,陳一凡堅決不允許。但是柳青陽總覺得她走路都是飄著的,十分不放心,於是悄悄跟在後麵,直到她進了明德大廈才放心。按理說,他作為明德集團的大股東,可以大大大方方跟到頂樓去,但是他一走進明德大廈就有一種“到別人家做客”的拘束感,盡管他要的辦公室早就裝點好了,掛牆的超薄索尼電視下麵並排放著好幾種遊戲機,甚至還有幾個方向盤手柄和VR係統,但他一點也不想進去,甚至為自己過分爆棚的演技感到羞愧:他隻想讓劉念接收到“柳青陽還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的信息,卻沒想到對方真的把他當作好打發的混蛋,這讓那間辦公室無形中帶上了一點戲謔和嘲諷的意味,使得他寧可在明德大廈下麵的廣場上瞎溜達,都懶得上去當“副總裁”。陳一凡出來的時候走得很慢,柳青陽躲在噴泉後麵,還在想要不要現身——他怕自己的跟蹤舉動讓陳一凡感到厭煩和不信任,但是又擔心對方已經看到了他,不現身顯得自己非常愚蠢。就在這時候,陳一凡忽然停下腳步,彎下了腰。柳青陽以為她要係鞋帶,仔細一看她穿的高跟鞋根本沒有鞋帶,就在這個瞬間,她忽然跪了下去,開始幹嘔。

柳青陽當然知道陳一凡這幾天吃進去的東西加起來都裝不滿最小號的碗,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還沒等他到身邊,陳一凡身子一歪,頭部撞擊地麵的聲音清脆可聞。柳青陽一把抄起她,一麵跑一麵大聲喊路人幫忙攔車。

明德大廈所在路口是市區最繁忙的主幹道之一,路邊很少有停車區域,柳青陽手心冰冷,後背卻全都是汗。陳一凡咬緊牙關倒在他懷裏,渾身軟得像煮過頭的麵條一樣。剛好有一輛巡邏的警車停在紅燈下麵,柳青陽失控地抱著陳一凡衝到了馬路中間,警車立刻掛上警笛,把他倆送到了醫院。

醫院可以說是柳青陽最近半年來最熟悉的地方了,他麻溜地辦好了所有手續再回到急診病房的時候,大夫正在找陳一凡的家屬。“把她最近吃的藥拿來。”大夫給他展示報告單,“血檢很成問題,還有,這個姑娘幾天沒吃飯了?睡覺了嗎?你們日子怎麼過的?你這個有家庭暴力的嫌疑啊——是她老公嗎?”

柳青陽蒙了。陳一凡這幾天沒怎麼吃東西是真的,他又哄又勸又逗的,把能點的外賣全點了,冰箱裏塞滿了各種餐盒也無濟於事;陳一凡不睡覺他也知道,由於她堅持要睡客廳沙發,所以柳青陽半夜都不好意思起來上廁所,有那麼兩次實在憋不住了,出去一看,陳一凡還開著一盞小燈,抱著筆記本看什麼東西;但是陳一凡在吃藥的事,他一點都不知道。抱著愧疚但是可以救人的心態,他躲進男廁所裏,悄悄打開了陳一凡的包。包裏東西很多,除了日程本、化妝包、充電寶之類的東西以外,真的有一個貼著英文標簽看起來就像從醫院裏拿出來的密封袋,但裏麵已經空了。柳青陽最後才打開她的錢包,陳一凡用一個長款錢包,現金不多,夾層裏放著她的各種卡片,終於,柳青陽在外麵的收納位裏找到了幾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