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風出院那天,陳一凡當然沒出現,他連老婆都沒通知,隻叫了春雨。
春雨是和劉念一起來的,春雨幫陳秋風收拾東西的時候,劉念就先去辦各種手續。陳秋風的眼神在他手腕上那串珠子上停留了幾秒鍾,然後說:“你直接開車在樓下等吧,不用跑上跑下,我想直接回學校。”
劉念點點頭,跟春雨也打了招呼,就先下樓了。
“終於可以出院了……一想到要回去講課,胸口也不那麼悶了……”陳秋風說著,卻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春雨小心翼翼地給他遞了張紙巾:“教授,您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幾天?”
陳秋風搖搖頭,又歎了口氣:“別叫我教授了,春雨,那裏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春雨一愣,陳秋風接著說:“這麼多年,委屈你了。”
春雨臉色變了,下意識地退了半步,緩緩關上房門:“您……別這麼說。”
“其實那天我就想跟你說,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如今,我隻剩你了。我不怕你知道……從你出生以來,我無數次問過自己,當初我為什麼要有一段自己無法負責的感情……但是每一次,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又都告訴自己——我不該後悔。”陳秋風觀察著春雨的表情,語速很慢。
春雨側過頭,眼淚就在眼眶裏轉,隻聽陳秋風接著說:“這些年,我命令你,人前人後,我們隻能以師生相稱……你做得很好, 但我清楚,你越這麼聽話,你心裏就越難過。生活就是這麼不公平。一凡有的,你全都沒有。我給她的,她全都不想要,可我又沒辦法給你……現在,她徹底走了……春雨,都結束了,以後,你是我陳秋風,唯一的女兒。”
春雨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她痛苦得幾乎站不住,陳秋風一把把她摟在懷裏,輕撫她的頭發:“一個人待在國外,有家不能回……回來了,父親又不能認……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還能任勞任怨地幫助我,春雨,你做的一切,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的。尤其是——讓你盯好劉念的事,你從來也沒有辜負我——”
春雨的身體一顫,僵硬地抬起頭看著陳秋風,陳秋風歎了口氣:“你在他身邊五年,現在……你們在一起了?”
春雨轉身拿了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點了點頭。
“很好,這是我要你去做的。你曾經和我說過,你喜歡他,但我也告訴過你,不要被這種無聊的感情左右。現在,告訴我,你還陷在這種無聊的感情中嗎?”陳秋風的聲音又變得嚴厲起來,恍惚讓春雨想起來那些在他辦公室裏“分析一下”的懲罰,她覺得有點冷,遲疑著沒有回答。
陳秋風追問:“你是不是還喜歡他?告訴爸爸!”
“沒有。”春雨幾乎是本能地說出來否定的話,似乎怕陳秋風不信,立刻補充說,“劉念在四大集團立足未穩,明德還有梅道遠在後麵,我是……為了幫助他。”
陳秋風露出一絲笑容:“好,很好,這才是我陳秋風的女兒。”他望向窗外,歎了口氣,“快要結束了……都快結束了……”
春雨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奇怪,幾乎不假思索地問:“教授……呃……爸,什麼快要結束了?”
陳秋風轉頭看向她,神情冷漠又嚴厲:“最後這件事一結束,你就可以離開劉念了。”
“爸……”春雨還沒來得及再問是什麼事,房門忽然開了,劉念站在門口,戴著手串的那隻手還維持著敲門的動作,臉色卻十分難看,他看向春雨,眼神就像是受了重傷的野獸,難過不解又憤怒:“柳青陽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沒想到……”
春雨著急地向前一步,想要跟他解釋,卻顧忌身後的陳秋風,硬是站著沒動,表麵上維持著理智和冷靜:“柳青陽是梅道遠的人,為了離間我們,他說的什麼都不能相信。”
劉念盯著她,好幾秒鍾才幹笑了一聲:“你是真的……不愧是老師的女兒,甚至可以直視我的眼睛對我撒謊,春雨,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個陰謀,還是分開比較好。”
春雨幾乎站不穩,可是陳秋風說的話還在耳邊,在這個時候,她不能跟劉念解釋,也無法離開陳秋風,她的指甲把自己的手掌都掐出血,卻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你是要和我分手嗎?”
劉念試圖在她精致的妝容裏找出一絲裂縫,卻再次發現,春雨和陳一凡果真是親姐妹,她們一樣的堅韌和決絕,哪怕剛剛哭過,也不會讓劉念捕捉到任何的妥協與軟弱。他點頭,話卻是看著陳秋風說的:“老師,您的女兒,我一個也不要。”
陳秋風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那個手串上,話卻說得殘酷而嚴厲:“劉念,你不僅軟弱,還很自大,甚至愚蠢到自欺欺人。你不要我的女兒?哈,連我都聽說了,是一凡不要你!縱使你使了多少手段,跪下來求她,她也棄你如敝屣,寧可去跟一個混混!至於春雨,你自己剛剛說過,你們的相遇是我計劃的一部分,輪得到你來評價要與不要嗎?”